浮黎和宁玉一路杀了几个小妖，待赶到坤灵殿外，入眼皆是狼藉，冲天的腐臭味让宁玉不得不掩住口鼻；原本在祭台上的灵婴鼎现下翻倒在殿柱旁，里面的尸骨有人有妖，多的直滚到殿外，看得二人触目惊心。

浮黎蹲下身仔细看着地上的白骨，道，“看来这位国师不仅要享用你父皇上贡的童男童女，还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搜罗些有点修为的小妖，吸食其妖力，既得到了声望，又提高了自己的修为，真是可恶。”

浮黎愤然，这样修炼方法是为妖界所不齿的，因而不是所有的精灵都有资格有妖印。

“这样看来，他们都是一样的可怜。”宁玉看着尸堆里小小的婴儿骨骼，叹息道，“事后我会请求父皇给他们好好安葬的。”

宁玉说这句话的时候浮黎似乎能看到她后脑勺的神圣光晕，不禁更倾心于她，脸上都笑开了花，可当他看到殿内妖雾浓浓，心中预感不妙，表情也严肃起来。

“那是什么？”宁玉也看到了殿中异常之象。

“我不知道，但是老大一定在里面。”浮黎道，“宁玉公主，你且在我身后，随机应变。”

宁玉点了点头，她难得见浮黎正色，小心跟着他进了大殿。

二人甫一进殿，便听到落白道，“我们的妖尊能对抗天帝，却破不了我这小小的迷阵，真是可笑！果然，你面对不了自己的过去，这就是为什么你封不了神！”

妖尊？

宁玉听到这两个字心中泛起了嘀咕。

殿内迷阵里，昆吾镜中的小泽漆看到众人下了杀心，露出獠牙利爪予以反击，然而年幼的他太过瘦弱，妖力浅薄，只领头一人一掌便将他打到一边的石堆里。

镜中的小泽漆奄奄一息，失去生机的一双鸳鸯眼绝望地看着镜外的自己。

泽漆看到这儿，再也无法理智，过去的记忆完全掌控他的大脑，妖相缓缓显露出来：一头红发直长到脚边，五条虎尾从袍子内露出，眸子变成一双赤红，耳边的血玉却失了往日的光泽，黯淡地垂着。

泽漆仰天大吼一声，“我要你们陪葬！”

“老大，撑住！我来了！”

浮黎抽出腰间的弯刀抛于空中，嘴中轻念妖咒，空中的银月妖刀幻化出无数把分身，浮黎喝道，“去！”那些弯刀皆飞往泽漆四周飞快地旋转破阵。

落白显然未料到泽漆还有帮手前来，他方才全力对付泽漆，现悬在梁上本就不稳，还伤了条胳膊，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弯刀，不得已扔出昆吾镜挡刀。

弯刀接触到昆吾镜的瞬间，宝镜迸发出一道刺眼的亮蓝色光芒，然后碎成了无数块射向门口的浮黎和宁玉！

浮黎见状连忙召回妖刀，在两人面前凝结灵气抵挡住碎镜，然而时间仓促，灵气所挡范围并不是很大，虽挡住了大部分的碎片，仍是有几片碎镜擦过宁玉的耳边，往她身后刺去。

浮黎瞥见宁玉无事，执刀跳到梁上与落白周旋起来。

宁玉正想喘口气，感叹幸好自己未受伤，便听到身后一阵骚乱，以及，江公公的惊叫声。

“五皇子！五皇子！传太医！太医！”

宁玉转过头，看到门外的锦书捂着左眼痛苦地倒在地上，指缝间流出丝丝鲜血，一颗心顿时如坠巨石！

她不知道锦书是何时赶来的，眼下只得手足无措地看着锦书，带着哭腔问道，“五哥哥，别......别吓我啊！”

而锦书则置若罔闻，只是用左手捂着左眼，完好的右眼呆滞地盯着黑沉沉的天空，似被抽走了魂般。

宁玉以为他瞎了眼睛，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而他们身边只一个江公公的贴身小太监刘喜陪着。

不多时，禁军拥着梁王也来了，皇辇上的梁王不顾宁玉扯着他袍子哭喊，兀自跨过锦书，冲进了殿内，大呼道，“放开朕的国师！”身后一群禁卫看到满地的尸骨，一个个提心吊胆、硬着头皮也随着梁王进了殿。

梁王是锦书的骨肉至亲，可是在锦书受伤之际他竟不管不顾，还不如一个老太监上心。

看着他们滑稽的模样，再看着殿外孤零零的三人，宁玉眼泪不能遏制地往外汹涌。

刘喜小声安慰道，“六公主，太医应该已经在赶来了。”

宁玉紧紧握着锦书的右手，哽咽道，“五哥哥，听到了吗？太医马上来了，你的眼睛会没事的......”

“小......小六？”锦书的右眼终于转动，看向宁玉，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好像......看到了很多东西。”

宁玉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紧张的问道，“你的眼睛......”

锦书这才反应过来，他坐起身，擦了擦左脸血污，道，“你看，我的左眼没事。”

宁玉凑近了看，左眼瞳仁黑白分明，的确无事，只是左眉上多了一小条伤口，左浅右深，分明是有什么东西划伤并嵌入进去。

“伤口里似乎还有东西，应该把它取出来。”宁玉看着微微渗血的伤口，仍是不放心。

“无妨，哪里有那么娇气。”

宁玉责备道，“你还说让我小心些，自己怎么反倒受伤了？”

见锦书面露难色，旁边的小太监刘喜吁了口气道，“刚至殿外，陛下听到打斗声便要下辇进殿，五皇子见情形不对上前劝说陛下，先行探看情况，正巧就碰上了这暗器。说到底，是五皇子救了陛下呀！”他又道，“神仙保佑，索性未伤及根本。”

神仙？

二人这才想起殿内之事，连忙往殿中赶去。

只见一身黑黄道袍的落白已被浮黎踩在脚底，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他见梁王率着一堆禁军冲进殿，眼睛一动，道，“陛下，请恕小仙无能为力，这两个妖怪妖力太强，恐怕小仙活不过今晚……趁您尚未激怒他们，快走罢！”

落白眼神儿一转，又装模作样地冲浮黎喊道，“神规，仙妖之事不能伤及凡人，你们有什么事便冲我来！”

梁王听到这儿涕泪横流，“国师为我大梁牺牲许多，今日，朕定当与国师共赴生死！”说着，拔出一边禁军的佩剑，直指浮黎，“妖怪！放开国师！”

“啪啪啪”

泽漆从散去的雾镜中走出，已是收起妖尾，红发墨瞳的模样。他鼓着掌，道，“真是感人至深啊！”

“妖......妖怪。”众人看到红发飞扬的泽漆，不自觉地都往后退了一步。

锦书与宁玉也愣了一下。

“仙妖之事不能伤及凡人，可是你又吸取了多少凡人的精气以补修为？再者，天帝是不会做有损自己面子的事，而让原本风调水顺的梁国三年大旱，其中缘由，需要我跟你一一掰扯吗？”泽漆伸掌，梁王手中的宝剑便兀自飞到他的手中，他剑锋寒凉，直刺落白的咽喉，冷冷道，“我说过，你的脖子上会多一条口子。”

话落，瞬间落白的脖子上便被剑豁出一道碗口深的口子，伤口喷涌出大量的鲜血，溅了梁王一身，将他一身明黄色皇袍染得血迹斑斑，然后慢慢的，落白便没了呼吸。

浮黎踢了踢落白的身子，确定已是死透了，与泽漆对了眼，将死了的落白扔到了一边。

梁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侍从和禁军也乌泱泱地伏在了地上。

“朕的国师......没了？”

“陛下......陛下请节哀啊！”江公公道。

就在宁玉和锦书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浮黎快速地从殿宇一隅里揪出一个毛茸茸的黄色物件，扔到梁王身边，“喏，你的国师还给你。”

梁王定睛一瞧，一只黄鼠狼背对着自己，正对着泽漆和浮黎哈气。

浮黎哼道，“凡人的兵刃是无法杀死其他两界的人的，你用这样拙劣的演技就想骗过我们，未免有些太过自大了吧？”

“你这妖人在胡说些什么......”梁王还没说完，但见眼前的黄鼠狼抬起前爪站起了身子，瞬间幻化成人的模样，梁王仔细一看，正是刚刚死去的落白！而一边的“尸体”，竟慢慢变成透明，在众人面前消失不见。

“啊啊啊啊！诈尸了！”众人被吓得连滚带爬远离数步，梁王还算有点意识，哆哆嗦嗦地指着“死而复生”的落白，咽了口唾沫道，“你......你是......国师？你也是妖怪？”

落白一身道袍，右袖已被血濡湿，袖口仍滴答落下血珠，他转身看向梁王，一双凤眼似乎能穿透人心，他似笑非笑道，“这殿里有谁不是妖怪吗？天地并生，万物为一，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态，你却一心要长生不老，你已过六旬，看上去还不过而立之年，难道他们不会觉得你是妖怪吗？”他目光凌厉地扫过众人，“有所图，有所贪，便是妖，你们......都是！”

“死到临头了还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宁玉愤愤道。

“那三年大旱竟也是你所为？”锦书皱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