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对对，”神荼夸道，“小黑呀，你若是哪天想放假了，我就让你投胎去人间体验一下，凭你这等过目不忘的本领，在人间做个状元郎娶个美娇娘还是妥妥的！”
小黑不苟言笑道，“小的不想休假，只愿日日陪着神尊。”
“哎呦，和我客气什么？”神荼一把勾住小黑的脖子，贱兮兮地道，“若是我没记错，你还是个童男吧？去试试嘛！”他又将目光瞥到浮黎身上，“小浮黎也是童男吧？你也试试？”
浮黎被他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必了。”
泽漆揉着太阳穴，有些头疼，他不耐道，“神尊，换元珠您到底借不借？”
“哎呀呀，年轻人，急躁。”神荼踱步悠悠道，“没了换元珠维持冥府，我便要用别的方法。我来给你算算哈！”
他将换元珠丢给身后的小白，卷起袖子露出一双手，左手扳着右手的手指头，数道，“你看看哈，没了珠子的吸引，凡人的魂魄便不会来到冥府，那我就要招人去人界收魂，凡间这么大，这怎么着也要个三五十个人吧？然后冥河我还要雇几人往返渡这些亡魂；到了往生殿，没了珠子，这些亡魂的前尘记忆都还在，我还要再再雇人想法子抹了他们的记忆。”
末了，他袖子一甩，总结道，“你看看，原本一个珠子的事，现在我要花精力安排许多人去做，没了换元灵珠我可是难得很啊！”
“神尊既然已经考虑得如此周全，想来不过是筹码合适与否的问题。”泽漆道，“不论是何要求，我都接受，还请神尊直言。”
“我要你的心头血。”神荼正色道。
心头血！
浮黎闻言心惊了一下，仙族和妖族修行所获都在心门之中，要他的心头血倒不如说是要得他的修为！
“你放心，我对你的修为不感兴趣。”神荼道，“那黄皮子来我这儿借换元珠时告诉我，神芝草能解开天帝在我身上的封印。我记得小九曾去南荒采过神芝草给你服下，因而你的体内是有神芝草的灵气的。要不是神芝草被那赤炎金猊兽烧了，独独剩你体内的这一株，我也不稀罕你的心头血。”
神荼看了看泽漆耳上的红玉耳坠，漫不经心道，“看你也到了半神的境界，想来不久便能入神境，给妖界正名是早晚的事。你日日用一滴心头血滋养血灵玉，还能有如此进度，真是可畏啊！我若是你，也舍不得在这紧要关头将心头血给别人。况且，我也不是很确定那黄皮子说的是否是真的。如此……”神荼戴正面具，对小黑小白道，“咱们走罢！”
“神尊请留步。”泽漆拦道。
神荼顿了顿脚步。
“老大！”浮黎有些紧张的看着泽漆。
泽漆淡然道，“一点心头血罢了，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神荼摘下面具，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不后悔？给了我心头血，恐怕你要再修炼千年才能达到现在的修为。”
“没有什么后悔的。”泽漆道，“您被封印神力数百年，向来肆意的您想来定是实在受不了，才会将换元珠给了那黄皮子，换得这半真半假的消息。既然你我皆有目的，我愿取心头血给您一试，也请您不要食言。”
“不愧是小九的徒弟，倒是爽快！”神荼从怀里掏出一个约莫一寸高的小玉瓶和一只玉色针管扔给泽漆，道，“我以神父的名义起誓，绝不食言，否则神形俱灭！”
“老大！妖界……”浮黎还想说什么，却被泽漆打断，“相信我便不要多问。”
说完，迅速将半截玉管插进自己的心脏内，玉管顿时盈满了鲜血，从另一头流出来落进玉瓶内。
一滴，两滴……
每失一滴心头血，泽漆的面容便多退化一分：几缕红发冒出银丝，耳朵变尖，一双墨瞳由赤红转成一赤一黄的鸳鸯眼，再到最后，一张完美的脸颊上竟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他想起九夭将神芝草囫囵塞进他的嘴里，道，“快吃下，吃了便能变得好看了。”
可他现在竟有些忘了她的模样。
可笑众人只知心头血承载了修炼者的修为，却不知流失心头血也会使记忆慢慢消失。
终于装满了一瓶心头血，浮黎连忙将玉管拔掉，用妖力封住心脏的伤口，然后扶着虚弱的泽漆在一旁坐下。
泽漆用袖子遮住脸，轻推开浮黎，“别看我。”
小白小心翼翼地将盛满心头血的玉瓶呈给神荼，神荼拿面具的手有些颤抖，竟生生将面具捏得裂出细痕——一如此刻泽漆的容颜。
神荼看着瓶中的心头血却犹豫了。
他被天帝封印神力这几百年间，不信邪地试过了无数的方法解封，可都是徒劳无功。如今，心头血就在面前，他竟一时踌躇起来。
终了，他还是拿起玉瓶将泽漆的心头血一饮而尽，血微甜，入喉，体内如被注入一股热流，奔往身体各个脉络穴位，瞬间冲破最后一层桎梏的封印！磅礴的玄色神力从神荼体内迸发出，他看着掌中不断凝聚的神力，大喜，“久违了！”
不知从哪儿卷来的一阵狂风，吹得泽漆和浮黎睁不开眼。风止后，一个赤裸上身，头生长角的男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哈哈哈哈，本神尊回来了！”
天宫凌霄宝殿内，天帝正在宝座之上打坐闭目修神，忽地，一旁琉璃盏碎了，他缓缓睁开眼，一双瞳孔金黄摄人心魄。
“神荼。”
没有封印束缚的神荼恢复了神身。
面容俊美，身量修长，额上生两角，如鹿似龙，墨绿色的发丝柔顺地搭在肩上，一直蔓延到腰后，周身散发出神族特有的尊贵冷傲气势。
只是稚子之身的衣服不够遮掩身体，露出他精壮结实的上身。
小黑小白齐齐跪下，欣喜道，“恭喜神尊，贺喜神尊，千年功夫重归神位。”
浮黎看呆了眼，结结巴巴道，“这......这是......荼荼？”
泽漆不知什么时候带上了帷帽，苍白的手攥着心口的位置，似乎仍是十分疼痛。他对恢复神力的神荼无力的道，“恭喜神尊。”
神荼看向泽漆，语气中难掩喜悦之情，“小泽漆，本尊能有今天也是拜你所赐。”
小黑提醒道，“神尊，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
“哦呵呵，这都是小事，不要在意这些！”神荼走向熟睡的叶蓁，轻而易举将她从结界中抱起，这次，泽漆没有阻拦。
神荼墨绿色的眼瞳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叶蓁，他用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的脸颊，道，“可怜的，可万不能再步你娘亲的后路了，安心修炼成神才是，如此才能让天界血债血偿！”
怀里的叶蓁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
“神尊，九夭并不想叶蓁卷入这场纷争。”泽漆道。
神荼冷笑一声，“卷不卷入不是小九能左右的，这孩子体内有什么不用我多说罢？就算她不愿卷入，天界的能放过她？”
“我会守护她，直到......神形俱灭。”泽漆虽虚弱，说这句话时却很是坚定。
神荼挠了挠额角，“哎呀，这句话我好像听过谁讲过，可是后来好像结局不怎么好。哦对了，就是后卿那个家伙，他口口声声说会给妖界正名，会让他的父亲收回我身上的封印，可是后来刺小九一剑的、要了她的命的也是他！”
他轻蔑地看着泽漆，叹道，“你还是太年轻。”
“我是年轻，但是我会遵循九夭死时的嘱托，不会让她卷入仙妖两界的斗争，更不会把她当做复仇的棋子。”泽漆执拗道。
神荼眯眼盯着他，数道遒劲的风萦绕在他周身，他阴阴道，“你是说我在利用小九的女儿？”
二人剑拔弩张，浮黎夹在中间左右不是，大气都不敢出，只好用灵力传音对泽漆劝说道，“老大，理智啊，咱们现在哪里是他的对手？”
谁知泽漆淡淡道，“在神尊面前，不必隔空传音。”
浮黎正疑惑，却见神荼噗嗤一笑，浮黎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方才的话都被他听了去，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那你将她从天界那个小白脸身边掳回来做什么？”神荼道，“难道你喜欢带小孩？”
“自她陨落之后，妖界总是有人在暗中蠢蠢欲动，只有九夭的女儿主持妖界才能服众，妖界才能恢复往昔的平静。”
浮黎听的脑瓜子嗡嗡的。
神荼点头。当年众妖能推泽漆为主，不过是因着他当时的妖力最强，而且他在九夭陨落之后，曾一人直杀到九重天之上，这是之前没有人能做到的。可这一战也让泽漆元气大伤，丢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叶蓁不说，他在位期间心怀异向挑事的妖也是有的。
这么多年，他这个妖尊当得也不容易啊！
神荼问，“那小九的女儿当了妖尊，你呢？”
“不知道。”帷帽下，泽漆的声音喑哑，“如果她需要我，我会陪着她，如果不需要了......我可能会找个地方安静等待归墟罢。”
末了他嗤笑一声，“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毕竟连昆吾镜都碎了，想知道未来，也不可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