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荼默了默。
以泽漆这样不要命的法子，日日取心头血滋养血灵玉，想来也活不太久了。
他对小黑使了个眼色，小黑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换元珠递给泽漆。
“我没有忘记方才得承诺，也懒得欺负你们。”神荼狭眸盯着泽漆，意味深长道，“小泽漆，许久不见你，你变得没有以前那样英勇好战了，甚至有点怂。真是越来越不讨人喜欢了。”
泽漆不理神荼嘲讽，淡淡道，“我一直都不讨人喜欢。”
“也是。”神荼觉得调侃他甚是无趣，伸手凝聚神力成一粒药丸，喂叶蓁服下，“这千年的神力能滋养你因早产未发育的灵根，不再做个幼子，亦能祝你早日成仙。不过，既然有人说你阿娘不想让你为她报仇，那就学了法术躲着天界的人走吧。”他看了眼泽漆，又忍不住讥讽道，“这样对你也比较容易些。”
叶蓁吞下神荼的神力，没过一会便痛苦的蜷起身体，嘴里唔唔得叫着，“肚肚痛，痛。”
泽漆不安的看向神荼，见他一副淡然的模样，便也强迫自己稳住阵脚。
叶蓁一双小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猛地睁开了双眼，却不见眼白，眼眶内满是黑漆漆的瞳孔，煞是吓人。
神荼用指尖轻点了一下叶蓁的眉心，她这才缓缓闭上眼睛。下一刻只见叶蓁眉心妖光大盛，一阵白光过后，原本只有三五岁模样的她，瞬间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
小白看了看即将大亮的天空，道，“神尊，是时候回冥府了。”
神荼点点头，“诸事繁杂，是时候了。”他用神风包裹住叶蓁，让她倚靠在一边的柱旁，道，“既然小九委托你照顾她的女儿，我也不便过多干预，总之我能做的都已做了，便告辞了。”他转过身，又想起什么，对泽漆道，“方才我解开封印的一瞬间，看到有人在偷窥我们，不过那人溜得极快，想来修为不浅。你们......好自为之罢。”
说完三人便如一阵风般消失在泽漆和浮黎面前。
浮黎总算喘了口气，“老大，你要是早说她是先妖尊狐神的女儿，我也就不劝您回去了。”
“多一个人知道此事，只怕多一分风险。”泽漆道，“她的身份除了神荼便只你我二人知晓，切勿透露第三人。”
浮黎郑重的点了点头。
泽漆看着仍在熟睡的叶蓁：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上褪怯了那稚嫩，显现出了丝丝妩媚，勾魂慑魄；五条狐狸尾巴遮蔽住重要部位，尾巴尖蜕出白毛，玲珑剔透的身段暴露无遗。
浮黎连忙捂住眼睛，转过身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
泽漆脱下外衫，将叶蓁包裹住，指尖接触到她的肌肤是如羊脂玉般的冰冷柔软，他道，“我们也该走了。”
此刻，天已大亮。
——
重乙不知从哪儿寻来一株杂草，搔着正在熟睡的华南。
杂草点过华南挺秀的鼻梁和耳朵，若是在平日，极怕痒的华南定会如猫咪炸了毛般坐起身来，可现在他仍旧是昏睡不醒，要不是自己方才请太乙来看了看，他还以为华南是熊精，要冬眠。
老君来了看了看，只道，“受了那样重的惩罚，能留一点仙骨已是难得，便由他昏睡吧！”
重乙还想细问华南是因何受罚，受得是什么罚，老君只是摸着长髯不答。
于是他便只当华南是冬眠了。
华南昏睡时，重乙闲时无趣，便去后院看看华南种的花花草草，装模作样的洒洒仙露，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着。
他曾在自己塌上捡到过几根动物毛发，那毛发赤红柔软，许是狐狸的可能性更大些，可他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有养过什么灵宠。
现在想想，若是能养只灵宠，在华南昏睡的日子里，也不会太孤独罢。
——
叶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是睡在客栈的床上，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床褥上，温暖又舒适。
她怔怔地瞧着窗帷，记忆却有些恍惚起来。
好像昨夜很是吵闹，自己被一个丑陋妖怪给掳走了，然后......是泽漆救了自己。
泽漆......
她想起泽漆温软结实的怀抱，想起他对自己说，“至少我现在来了。”
这样的话，听着就让人心安。
叶蓁坐起身舒了个懒腰，给自己打气道，“今天也是要努力修炼，拯救师傅的一天呢！”
刚说完这句话，她便觉得自己声音似乎不对，她掀起被褥，看着自己漂亮修长的双腿，禁不住地惊叫起来，“啊——！”
叶蓁慌忙拿起镜子左右照着，镜中的自己已然没有昨日的稚嫩面孔，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清丽绝色的容颜；头顶的狐耳毛色偏白，身后的五条尾巴微微褪去赤色，轻轻摆动着。
五条尾巴？！
叶蓁以为自己眼花了，抱起尾巴又数了一遍，“一，二，三，四，五，是五条！”
她抱着尾巴，喜极而泣，“马上就变成九条尾巴了，我马上就能去妖界找师傅了......师傅等我......”
忽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叶蓁抬头看向门，却见泽漆正站在门口，他一身玄衣，头戴帷帽遮掩着面容。叶蓁看不清白纱后的表情，只是他听说话的语气似乎颇为不满，“怎么还没有穿好衣服？”
叶蓁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只披着一件绛色衣裳，雪白的肌肤大段地暴露在空气中，回过神时，泽漆已然掩好了门，轻飘飘地丢了句，“衣服在柜中，动作快些。”便离开了。
叶蓁打开柜门，里面挂着一件素白色锦衣，清雅不失华贵，让她想起了天上的仙娥们。那时她还是狐狸模样，窝在重乙的怀里，曾远远的看过一群仙娥身姿轻盈地掠过，她们身上的香味是她从来没闻过的花果香，她们纤柔高挑的身材正是她日思夜想的。
想来师傅重乙也是这样期盼的。
锦衣裙摆颇长，曳地数寸，却仍是难掩五条狐狸尾巴。叶蓁看了看地上的绛色外衫，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为什么泽漆突然换了一身衣裳，还遮着脸？昨夜发生了什么？为何自己一夜之间变了模样，还多出了两条尾巴？宁玉姐姐又去了哪里？她家里的妖怪除掉了吗？
叶蓁脑袋里问题太多了，多的都要溢出来，她拿起衣服推开门想找泽漆问个清楚，但当她看到桌上一堆的美味佳肴时，肚子极应景的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她咽了咽口水，方才满脑子的问题都抛诸脑后。
“吃吧。”泽漆道。
一声号令，叶蓁埋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泽漆道，“你多吃点，待会我要教你几个简单的法术，若是学不会，晚饭便不必吃了。”
叶蓁嘴里塞着鸡腿，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泽漆。
浮黎倚着门同情地看向她，道，“这样的惩罚算是轻的呢！想当年我不潜心修炼的时候，老大动不动就把我扔到魔稷山里去。”
“唔……”叶蓁耳朵动了动，咬了口鸡腿问，“魔鸡山？那里鸡很多吗？”
浮黎白了她一眼，“鸡是没有，鱼倒是很多。”
“鱼？”叶蓁想着，鱼肉虽没有鸡肉来得美味，但也还算将就。
“是那种长着长毛的鱼，体形和叫声都像猪，还会喷腐液，沾上一点就死翘翘。”浮黎唬道，嘴边扬起一丝诡异的微笑，“而且魔稷山上没有水源，能吃的只有一种流着绿漆的树根，可偏偏那鱼也是以此树的树皮为生的，可想而知我当时吃了多少苦。”
叶蓁闻言耷拉下耳朵，见泽漆不为所动，想来浮黎说的是真的了。她小声道，“那……那我一定努力学。”
泽漆看着叶蓁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对浮黎隔空传音道，“你这样吓唬她，改天是要将你扔到魔稷山去试试。”
“嘿嘿嘿，这样才能激励小姑奶奶认真修炼呀！”浮黎打着哈哈道，“我去外边守着哈，老大你慢慢教。”浮黎对着他们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忙开门颠了出去。
一出门，便与正欲敲门的宁玉撞了个满怀。
“你……”
“我……”
两人异口同声，一瞬间，却不知说什么好。
浮黎看她已换上一身淡蓝色华服，甚是明艳动人，想来宫中变动已平，便道，“你父皇……”
宁玉叹了口气，走到廊边扶着栏杆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道，“父皇已无碍，只是精神不济，想来还是接受不了国师是妖怪的事实。”
“或许……日子长了便好了。”浮黎道。
“是啊！若我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就好了，就不会有这样多的困扰。”宁玉感叹道。
“非也，蜉蝣朝生暮死已尽其乐；你们凡人寿命虽也不长，但相对于蜉蝣也是相当长了，怎能因一件事便郁郁寡欢呢？”浮黎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宁玉闻言，略点点头，面上仍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她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终是问道，“泽漆仙君……”
“我们是妖。”浮黎打断她，“聪颖如你，一定在坤灵殿时便看出来了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