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玉瞳孔紧缩，“你……你不怕我告诉别人么？”
浮黎轻轻一笑，“那公主也不会专门来此一趟了，倒是我想问问公主，不怕我们这些妖怪杀你灭口吗？”
宁玉扬起脸道，“从前我以为所有妖怪都是坏的，可是今天五哥告诉我，‘事有对错，人分善恶’，我想就算是仙、妖，也是如此罢。”
浮黎听她所言，心里甚是欢喜，谁知泽漆出现在二人面前，冷冷道，“可是人、妖有别，还请公主回宫，不要太引人注目。”
浮黎看到泽漆墨发完颜，知道站在二人面前的只是泽漆的幻影，真身定是还在屋里，可宁玉并不知情，眉眼顾盼，看了几眼泽漆，欲言又止，“那……知道你们无事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
看着宁玉匆匆离去的身影，浮黎心里很不是滋味，“老大……”
“我劝你少对这女子动心思。冥王神荼封印一解，天帝必定有所感知，你收敛些手脚。”泽漆说完，分身便消失在他面前。
可浮黎偏不听，向宁玉的身影追了过去。
屋内的泽漆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都没有在意屋檐上的黑色身影。
——
吃饱喝足了，叶蓁这才想到问泽漆，“我如今怎么换了个模样？”
“这本该就是你的模样，只因你早产，灵根不全，所以才是个狐狸相，几百年才修得童子形。”
叶蓁听得懵懵懂懂的，“早产是什么？”
帷帽下的泽漆不辨神情，缓缓道，“神父开天地，天地生日月，日月养万物，万物繁衍栖息皆有定时，提前出生的便是早产了。”
叶蓁坐直了身体，道，“不对，师傅说我是他捡来的，不是什么生出来的。”
“你是你娘亲生出来的。”泽漆郑重道，“你可以不记得所有事情，但是你要记得她。”
“娘亲？”这个词对叶蓁有点陌生，她只记得自己一睁眼时便是重乙照看着自己，不过到人间以后她曾看到街上一些女子温柔地照看着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孩童，也问过重乙，“凡间每个孩子也都有师傅的吗？”
彼时的重乙手上肩上都是东西，没留神道，“那不是他们的师傅，是他们的娘亲。”
“娘亲是什么？”
重乙哑然，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岔开话题指着远处的小摊道，“呃……你看那边是什么？”
“你认识我娘亲？”叶蓁问，“那她为什么把我扔给我师傅？”
泽漆沉默。
叶蓁又问，“她现在在哪儿呢？”
泽漆耳边的血灵玉微不可察的晃动了一下。
泽漆噎语，只闷闷道，“我以后慢慢讲给你听。现在先学法术罢，不然你想什么时候去救你师傅？”
提到重乙，叶蓁便放下了“娘亲”这个话题，毕竟从没见过的人，自然是比不上日夜相伴的师傅重要。
谁也不曾想到叶蓁半日便学会了泽漆教她的法术，就连叶蓁自己都觉得很是神奇。
“我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学起来一点都不费力气。”叶蓁托着腮，一脸认真问泽漆，“我是不是个万年不遇的奇才？”
“奇才不会才会这么点法术。”泽漆淡淡说道，见叶蓁一脸失落，又道，“不过……六根五识刚恢复能这么快学会法术，也算资质不错。”
“六根五识？”
“六根乃眼、耳、鼻、舌、身、意，六种万物认识能力；五识为辨识能力。你早产灵根不全，这六根五识也未能发育，所以你才会一直都是幼时愚笨的模样，且学不进半点法术。”
叶蓁问，“那我的根识如何会一夜之间恢复？”
“你娘亲的旧友分了点灵力给你。”泽漆道。
看着叶蓁不过一刻便能随心所欲的收缩耳朵和尾巴，泽漆心道，神荼的神力真是没有白给，只是千年的神力，叶蓁运用不过二三，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旧友？谁呀？”叶蓁追问道。
泽漆有些疲倦，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懒懒的，“日后与你细说，先修习吧。”
他掏出换元珠，“这是换元灵珠，能汲取他人法力以提升自己的修为，日后你有此珠，修炼起来会事半功倍。”
叶蓁看着绿油油透着丝丝黑气的灵珠，摇摇头道，“我不要。”
“为何？”
“修炼是自己的事，为什么要通过吸取别人的法力来获得呢？”叶蓁义正言辞道，“那与那些妖怪有何区别呢？”
“你说得对，不过......你自己不也是妖怪吗？”
“我？”叶蓁愣了一下，立马否定道，“我不是，我是仙。”
泽漆笑了一声，笑声很轻，没有他们初遇见时的爽朗，似乎很是羸弱，可隔着帷帽叶蓁也看不清他的脸色，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只听他道，“你似乎对万物修炼始末并不很懂。你可知万物修炼皆是先有灵气，灵力深厚者幻形成精，渡劫通过试炼方能升仙或成妖。之后修为高者可入境，成半神，直到最后完全入境，位列神位。
自上古起，仙就是妖怪，妖有妖印，仙有仙根，本只是修炼得道的一个记号。只是后来天帝寻了个由头将仙妖区分开，是以仙高贵，妖低贱，妖便是一切祸事的起源，但是有妖印的妖是不会做祸乱三界的事。”
泽漆的声音很好听，如流水溅玉般，只可惜叶蓁没听懂一句。他见叶蓁仍是一脸迷茫，果然方才的长篇大论等同白说，于是岔开话道，“其实，这换元珠不只能吸取他人法力，亦能作为防身之神器。”
神器？
叶蓁听到这两个字眼睛一亮，瞬间便想到华南仙君府里的那把蓝幽幽的剑。那剑封尘已久，却仍是带着孤傲的精光，煞是好看，师傅重乙说，“那便是华南的仙器：殊途。每次他看剑的神情都像是看哪家的仙子，热烈又缱绻，却每次都不出鞘，实在是怪得很”。
她又想到昨晚浮黎手里的银色弯刀，也是寒光凛冽，精巧好看的。
如此想来，别人的武器都是刀啊剑啊的，这个珠子......
难不能以后打架她就扔个珠子出来砸人？实属掉面子。
不过......有也总比没有的强。
叶蓁回过神，接过换元珠，只觉得灵珠冰冰凉凉，十分舒服，除了珠内的几缕黑烟略显突兀。
叶蓁好奇问道，“那我有了它，是不是一会儿便能生出九条尾巴了？”
“不尽然。”泽漆缓缓道，“首先，你自是不能随意抽取他人的法力；其次，法力纳入灵珠内，因每个人修炼属性有异，所以要将灵珠内的法力转为自用也是一个颇为困难的过程；需得潜心研习，熟能生巧才是。”
“好麻烦的样子。”叶蓁喃喃道。
“也有不麻烦的，抓住一个精灵，直接吸其法力，不过代价便是永生堕落。”
叶蓁瞬间汗毛耸立：他这说的不就是昨晚的国师落白吗？想起昨夜落白伸手吸尽猫妖的灵气，还对自己张开血盆大口，那样的恐怖，现在想想就胆寒。
她连忙摇了摇头，“我可不要变成那样！我还是用我的神器吧！”
泽漆欣然，遂教起叶蓁如何驭用换元珠，待她学会了，又教了几个简单的法术。
直至天色昏暗，浮黎才回来。
——
重乙真人浇完院后的花花草草，照常便去看看那位冬眠的“熊精”——华南。
但今天的华南有些不对劲：呼吸变浅，脸色也更苍白了些，更要命的是，重乙发现他的指尖变得透明起来。
重乙戳了戳，触感温润冰冷，的确不是自己的幻觉，他忙不咧迭地又请回了老君。
老君细看了看，两条白花花的眉毛几乎连成了一条线，在重乙的催促下，他才说道，“华南他……仙根怕是要散了。”
重乙只觉得天雷滚滚，好像此刻他的耳朵里有雷公电母在打雷放鸣。
一个仙君没了仙根便只能做凡人了。
在污浊的凡世间沉浮，生老病死，然后在冥府投胎，永远轮回，不会再回到天界。
这同仙家来说，和形神俱灭是一样的。
“这……这可如何是好？你的固元丹呢？”重乙说着，就往老君的腰间摸索去。
老君忙打开他的手，退后数丈远，道，“固元丹没用了！你就算把我府里所有的丹药都给华南灌下去，也没用了！”
重乙急红了一张脸，“怎么就没用了呢？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你定是在诓我。”说着，又要摸老君的怀里，看他有无带仙丹。
“哎呦，以前是有一枚丹药能保他根基的，可是被你偷去给你的狐狸吃了！”老君抓紧自己的衣带，带着三分可惜三分幽怨四分恨的道。
重乙一怔，“狐狸？什么狐狸？”
老君这才发现自己一时着急，口无遮拦将事情都抖落出去了，明明华南与自己说了已经将重乙的记忆抽了，自己还……
他拍了拍脑袋，转移重乙的注意力道，“咳，那个……是有一个法子，或许可行！”在重乙炙热的目光下，他不安地整了整衣衫，道，“上古之时，神女瑶光曾将心脏埋在临渊海里，后化成一滴寒清露凝于海底不散。若能取得神露，以神露滋养华南仙骨，应该能保他仙骨，让他醒过来。”
临渊海，寒清露。
重乙记下这两个词，对着老君深深作了个揖，然后招了朵云，飞快地往下界赶去。
既是神露，必然能救得华南。
他一路这样想着，连无意中撞到人也不停下，只嘴上说了句“抱歉”，便匆匆往临渊海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