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躺在床上，双手结印，念咒，没一会屋内便变成百花盛开，鸟雀齐鸣的美景。

屋外是月明星稀，屋内是骄阳似火。

一只火红鸟儿扑棱着一双大翅膀，对着叶蓁叽叽喳喳吵得不行，叶蓁捂住耳朵，从身后舒展出五条尾巴，戏弄起它来。

正嬉笑间，只见头顶乌云滚滚，雷声轰然，瞬间降下一道雷！幸然叶蓁机灵，一个翻身滚落下床，虽屁股有些作痛，但总比变成焦狐狸好。

只是方才满屋的莺歌花草都没了，又变回了桌椅凳子，甚是无趣。

而那只火红大鸟不过是泽漆的绛衫罢了。

叶蓁揉着屁股，这厢正叹着，“幸好幸好”，见门外人影晃过，想来便是罪魁祸首，她打开房门，见正是浮黎倚在门边努力憋笑。

叶蓁没好气的道，“有什么可笑的？”

浮黎这才哈哈哈地敞怀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直到笑够之后才道，“我笑你方才动作真是滑稽！”

“你平白地坏了我的幻境，竟还敢笑我。”叶蓁气鼓鼓的道。

“小姑奶奶你别气啊！”浮黎解释道，“这夜半三更的你在屋里又是变花草又是变鸟兽，叽叽喳喳好不热闹，若是被凡人见了，咱们还不露馅？”他将手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明日咱们还要赶路去临渊海，还不早点睡下？”

叶蓁听他说得有理，点了点头，又问，“那宁玉姐姐......”

浮黎粗略的告诉她，泽漆在梁宫是如何英勇地惩治那落白，那落白又是如何断魂裂破落荒而逃的，听得叶蓁是那个热血沸腾大呼痛快，只恨自己不知为何睡了过去。

只是这几日都闷在房间里跟泽漆学法术，几日未见宁玉，甚是想念。

浮黎捂住她的嘴，冲她眨了眨眼，神秘兮兮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我们为何要去临渊海？”叶蓁问。

浮黎道，“那黄皮子精虽然道行不深，但不知缘何竟能拿到临渊海鲛人的神器——昆吾镜，还打伤了老大，咱们自然是要去临渊海问个清楚的，也好日后除尽那黄皮子的魂魄。”

叶蓁若有所思。

她看泽漆似乎身上也没受什么伤，只是整日带着黑色帷帽，难道是伤到脸上了？

“唔……哦对了，泽漆现在何处？”叶蓁转念想到床上的红衫。

浮黎顺手指了指屋顶，打了个哈欠，摆手道，“我的小姑奶奶，切莫再弄出动静了来了。”说完便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想来是眠觉了。

叶蓁不知为何浮黎改口叫自己“小姑奶奶”，不过左右听起来颇有尊敬之意，倒也很是受用。

她回了屋，拿起红衣，探头看了看窗外，见四下黑漆漆的无人走动，撕下一片书页化作腾云，摇摇晃晃的飞到了屋顶上。

只是飞得有些太高，落在屋檐上不免又是一阵噼里啪啦之响，在这样静谧的夜里显得极为聒噪突兀，幸而正在打坐修炼的泽漆似乎并没受影响。

叶蓁有些后悔落地时没有将手脚变成爪子，不然软软的爪垫总不致动静这样响。

她拿着红衫蹑手蹑脚走到泽漆身边坐下，隐约听到底下客房内有人抱怨此间客栈老鼠忒肥了些，总是奔来跑去个没完，不过片刻传来几声女子嗔怪，然后化作娇柔的呻吟声，似是欢愉，似是痛苦，奇怪至极。

泽漆身子一凛，看来也是听到了。

叶蓁正想询问泽漆这是否是妖怪在作祟，泽漆却先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唔......”叶蓁被他打岔，一瞬间忘了自己要问些什么，她递过红衫道，“你忘了这个。”

泽漆看了一眼红衫，道，“我不需要了。”

叶蓁咦了一声，心道自己也没弄脏呀，怎么说不要就不要呢，着实是奢靡了些。不过细想想这些衣物对于天界也不算什么，想必扔了也不心疼。正遐想着，就听泽漆又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现在不适合穿这个颜色的衣服了。”

叶蓁随口道，“怎么会不适合呢？我初见你时就见你穿得一身红裳，师傅说，红衣艳俗扎眼，可是我觉得却极是配你的......”她说着说着似乎也觉得哪里不妥，忙改口道，“总之，你那样好看，穿什么都是极好的。”

“可是我现在不好看了，便不衬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凄凉，在一轮清雅皎月下，他着一身玄衣显得愈发的孤寂。

“怎么会呢？”叶蓁想了想，明明昨日他们几个来燕尾都时他还是那样的风姿绰约，还有他昨晚救自己的时候，依旧是俊美无双的，怎的现在就这样低迷不振了？

难道真是伤到脸了？

不过，男子汉大丈夫，也不至于这么在惜样貌吧？

她侧过头，透着月光，只依稀辨的帷帽中他一张令人心神向往的朦胧侧颜。风轻轻吹拂着他遮面的帷帽，黑纱却纹丝未动，不肯露出那帽下的一丝真容。

叶蓁灵机一动，念了个诀，化成一只蚊蝇嗡嗡地想要钻进他的帷帽中一窥真容，泽漆只当她胡闹，随手赶了几下，叶蓁却不依不饶地钉在他的白纱上。

“胡闹。”泽漆有些无奈，“你方学会这幻术，还不够稳，小心......”

话音未落，叶蓁便“嘭”的一下变回了真身，不偏不倚骑坐在泽漆的腰上，而黑纱帷帽正被她拿在手里。

帷帽下，墨发翻飞，一张白瓷般的脸上蜿蜒的生出几道黑线，像是中了什么毒般；耳边无端冒出几撮黑色羽毛，甚是怪异；更怪异的是，他原本的一双墨瞳变成了赤黄鸳鸯眼，现见叶蓁骑在自己身上，无措地与她对视着。

见叶蓁吃惊得张大了嘴，泽漆抢过帷帽，闪身到屋檐边，离叶蓁足有数丈远。他戴上帷帽，立在月下，一副遗世而独立的模样，负后的右手默默抓紧了一瞬。

他道，“满意了？”

熟知只听叶蓁叹息道，“太好看！”她砸吧着嘴，似意犹未尽，“你教教我好不好？”

泽漆讶异的看向她，“你说什么？”

只见叶蓁走向他，将帷帽上黑纱撩起，一张脸探进来，道，“就是教我变瞳色啊！”

她的一张脸离泽漆不过几寸远，近到泽漆能感受她的鼻息轻轻柔柔的拍打在他的脸上，像是春日的狗尾巴草骚动着他的脸颊。他僵了僵，努力镇定道，“异色瞳是异类凶兆的象征，你不害怕么？”

“这有什么呢？”叶蓁认真道，“你不会伤害我的呀！”她又用指尖碰了碰泽漆脸上的黑痕，看着这张脸不过一夜的功夫便变成这样，惋惜问道，“这些……是因为救我弄得吗？”

说着又想摸摸他耳边的黑色绒羽，却被泽漆一把抓住手腕。

叶蓁看到他的脸上有一层淡淡的绯色，却不知那是什么，恍神间只听他道，“眠觉去吧。”

说完便作一条红烟，不知去了哪儿。

“真是古怪。”叶蓁心里道，初见泽漆时，她还以为他是个爽朗的人，现在看来却是阴晴不定的。

还不如一直对她黑脸的华南好，至少华南对她是一直一个态度。

想到华南，叶蓁抬头看了看深蓝色的天空，淡淡叹息。

也不知华南仙君有没有去寻师傅。

叶蓁如此在屋顶上又坐了会，客房里姑娘的呻吟声也不知何时停了，便愈加显得四周寂寥寡然无趣，便返了自己的屋子，掩了窗子睡下了。

次日，阳光和煦，春风正浓，商铺林立，勾栏瓦舍照常热闹，繁华的街市里仍有人讨论着国师如何之法术通天，看来梁国是要择个日子才将国师的死讯公布了。

三人出了客栈，往都城外去。方至郊外树林，远远便见一个玄衣女子立在林中，头发高束，身形挺秀如竹，甚是飒爽。

叶蓁见了，眼睛一亮，挥手喊道，“宁玉姐姐！”

宁玉一愣，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绝色女子，“你……你是叶蓁？”

叶蓁点点头，见她仍面带疑惑之色，遂变出耳朵和尾巴来，宁玉将信将疑，“你怎么多出两条尾巴？”

“尾巴算什么？我还会变花儿呢！”叶蓁说着在宁玉鬓边变了朵黄花儿，又在自己狐耳间变了朵红花儿，娇俏可爱的模样逗得宁玉捧腹大笑，这才相信面前的女子是叶蓁无疑。

泽漆冷眼看着笑语盈盈的两人，不问便也知道是浮黎将他们的行程告诉了宁玉。

自神荼解封告知他们那日有人窥探他们，泽漆的心里便总是惴惴不安，加之落白宁可忍受抽魂离魄之痛也不肯说出其背后之人，整个事情便愈发的扑朔迷离，自然还是敛起妖气用脚走路小心为上的好。

却没想到浮黎给他招了一个拖油瓶。

浮黎能感觉泽漆周身散发的杀意，慌忙解释道，“老大，你放心，我已将来龙去脉与宁玉公主说过了，她定不会乱说的！”

“来龙去脉？”泽漆的杀意更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