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这一闹,一旁的五六个苦主哭声大了起来。
巫县令没了耐心,丢出火签令,大喝道:“大胆,无知小儿,扰乱公堂,来人重责二十大板。”
萧平把心一横,大声道:“大老爷,先听我说,若说的没道理,我愿受罚。”
巫县令怒道:“好!好!好!若无道理,休怪国法无情。”
萧平道:“好!”
“你且说来!”
“请问老爷,死者年纪五十六岁,不知眼神怎样?腿脚怎样?”
巫县令道:“这于案件无关,你且把疑处说来。”
“死者详情怎么与案件无关?”
巫县令无奈,看向熊吉。
熊吉眼见要结案,赔偿的五十两银子也马上到,被个小子阻止,心里十分不爽。但此刻县太爷正看着自己,只能无奈道:“启禀老爷,家叔眼神、腿脚都稍有不适。”
老爷听罢,对萧平说道:“那便如何?”
萧平道:“我知道,郑海每次狩猎都是卯时上山,此时外面一片漆黑,郑海哥,是不是?”
郑海对着巫县令答道:“大老爷,正是如此,野物清晨活动勤些,所以我等猎户要早些进山,才多些收获,我到观云亭时天亮不久,大约辰时初刻。”
萧平听言道:“仵作说,死者死于辰时至巳时,黄岭村离芝山虽只有二三里路,但如果照郑海所说,死者出门时,怕是天还没亮。一个老头,眼神不好,腿脚不便,天没亮就出门去捡柴,于理不合吧。”问罢,无人回答。
“熊吉,令叔何时出门?”巫县令将目光转向原告。
熊吉看了看身旁几人,几人都摇摇头,这才说道:“大老爷,我家堂叔一人独居,小民不知他何时出门。”
萧平问道:“那他是否吃过早饭?”
熊吉头顶冒汗,支支吾吾的答道:“家叔~饮食~~也~~是自~理,小民~不知。”
巫县令道:“想必郑海所言不实。射箭之时并非辰时初刻。”
萧平正准备说话,这时,堂外郭大牛道:“小民郭大牛,是郑海邻居,我兄弟二人和郑海同去狩猎,都可作证。”
巫县令道:“交好之人作证,怎可取信?有无其他人证?”
郭大牛又道:“有,我们三人到时,有一五十多岁的老人,领着十几岁的小女孩在亭中喝茶,听口音不是本地人,郑海曾与老者交谈,若能找到两人,也可作证。”
巫县令道:“为逃罪责,一派胡言。山路本就险峻,加上连日大雪,直至昨日午时方停,这山上如何上得一老一少?还先于你们抵达。”
郭大牛还想争辩,萧平朝他摆了摆手,他便忍住不再言语。
萧平接过话道:“假设真如大人所说,郑海说谎。死者是天亮后出门的,途中要经过村里菜地,村里妇人早起讨菜,想是有人见过死者?黄岭村村头有条溪水,村里妇人洗刷都在这里,想是有人见过死者?”
巫县令又看向熊吉,熊吉只得说道:“小人昨夜问过村里人,无人看到。”
萧平道:“这地头溪边每天从清晨到午时才没人,一个老者辰时到巳时出村,没人看见,不合情理吧。”
这下堂外嘈杂一片,纷纷点头认同。
巫县令一拍惊堂:“肃静!”
萧平又大声说道:“这便是案件疑点。死者黑夜出门不便,又不是白天出门,他怎么到的芝山?”
“还有,芝山本是书院产业,听老人说,我们这里村民都敬重读书人,虽然芝山柴多,多年没见有人去取。死者怎会芝山拾柴?”
旁听席位上,一名夫子默然点头。姓李名广谦,正是白鹿洞书院的先生,为人正派,县里声望颇高。
书院接到县里旁听邀请,都知道巫县令官声不好,没人愿来,但案件就发生在书院地界,不便推脱,院长只好将他遣来。
此时李广谦站起身来,拱手证道:“少年所言不虚,在下于书院授业数十载,从未闻樵夫入山之事。”这下,旁听乡绅也议论纷纷。
萧平又道:“案件多处可疑,还望大人查明。”
巫县令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这……”
这时师爷上前,附在耳边一阵低语。巫县令连连点头。惊堂一响大声说道:“既然案件存疑,理当查明再判,疑犯先行关押,死者暂存义庄。江捕头,本官令你详查此案,三日后重审。”
师爷高呼“退堂!”堂威响起,众人退散,两名衙役拉起跪着的郑海。萧平连忙叫道:“郑海哥放心,我定要查清真相,还你公道。”
郑海感激的看着萧平,一言不发的被带出公堂。
萧平这才跟着村里人走出县衙。大街上一帮村民边说着话边往回走。小牛凑到萧平身旁神色着急的问道:“小平子,人真不是海哥真所杀?”
萧平没有回答,反而对着郭大牛问道:“大牛哥,你刚才说,在观云亭碰到一老一少可是真的?”
大牛信誓旦旦回答:“全真万确,他们在亭中烧水泡茶,想必还留有痕迹。”
萧平又问道:“他们是上山,还是下山?”
“是上山,我们进山不久便发现一条岔路上有脚印上山。郑海哥说不同寻常,特地嘱咐我们,见到人后不要说话。”
“他们衣着相貌是怎样?”
萧平问罢,大牛仔细的回忆这他们的长相,慢慢的的说给萧平知道。
“你跟我说说郑海射箭时的情形。”
“当时我们三个正在歇息,突然听到野鸡叫声,就在前方十几步的柴草丛里。这距离我们从没失手过,昨天也真是撞邪了,郑海哥的箭刚射出去,野鸡突然向下飞落,钻到柴草丛里跑了。打猎几十年也没见野鸡这般飞的。”
“现场可有其他足印。”
大牛肯定的说:“没有。”
萧平沉思许久又问道:“郑海哥最近可与人结仇。”
大牛道:“郑海哥与人和善,从不与人争执。除了打猎,极少出村,那能与人结仇?”
这时,村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说到:“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今年七月,万家那天杀的突然带人到我家,想要~~~想要调戏我家丫头,当时大人都下田收稻,没人在家,索性郑海赶到,打跑了贼人。原本想着丫头的名节,没敢往外说,现在事大,我不敢再瞒着。”
村长郭鳌问道:“是万财主家的少爷?”
“正是。”
众人听罢,都义愤填涌。
萧平又开口道:“还有一事,小牛哥你细细说说丢钱经过。”
“前天无事,我便将猎物拿到城里出售,顺便采办年须。我赶着牛车进城,去了几家酒楼,将猎物售完。接着去粮店采买,刚进粮店,一摸钱袋,竟不见了。”
“你最后是在哪家酒店,之后去粮店中途可发生什么?”
“最后去的是玉京楼,途中没发生什么。”
正说话间,一个捕快追了出来,叫住萧平道:“我们江头有请,跟我走一趟吧。”
萧平心想,“正要找他!少了我许多麻烦。”于是告辞众人,跟着捕快前去。
两人并没走进县衙,而是绕道县衙后的一条小巷,又拐了几个弯,走进一处小院,院里两间房屋连在一起。捕快推门而入,萧平也跟了进去。
只见房中十分简朴,只有一张方桌和几条长凳,江捕头正坐在主位上,右手边还坐着一名捕快。
见到萧平进门,江捕头也不起身,厉声道:“坐!”
萧平吓了一跳,慢慢的坐到他对面。
江捕头又严肃道:“介绍一下,我是本县捕头,江千肃。左边这位是陆云,右边这位是霍廷,都是本县捕快。”
萧平学着拱拱手,弱弱的问好:“你们~~好。”
江千肃冷冷一笑道:“好小子,你公堂一闹,道叫我们白忙一上午了。”
萧平见他言语责怪,心一横,反倒没那么害怕了。便大声道:“你们捕快不应是查明真相,还世人公道的吗?案件错了,不应重新调查清楚吗?”
这一连声质问,江千肃哈哈大笑,边上两位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罢,江千肃道:“好!既然你说郑海不是凶手,那凶手是谁?”
萧平站起身来,说道:“我有些猜想,只是有些情况还不太了解,不敢轻易决断。”
江千肃一愣,道“你问,我们答。”
“死者熊辰生是个怎样的人?”
陆云道:“据查访,死者早年一直在“杏林堂”打杂,生活到也富足,后来独子外出发生意外,他生活便消极起来。再到妻子悲伤过度去世,他便辞了药房,从此不去劳作,终年借酒消愁。近年,他家产卖完,从自潦倒度日。”
“熊乙为人怎样?”
陆云道“熊乙,老实本分,与死者沾亲,是死者侄辈,死者与两个亲侄都不交好,到是熊乙常接济死者。”
“一般夜间山里寻人,一般不会只有一人独走,和熊乙一起的是谁?”
江千肃笑笑,回答道:“你倒是聪明,听黄岭村民所说,当时天黑,村里男丁两人一组,四处寻人,熊乙与邻居赵四一起,寻到芝山外,由熊乙发现一串足迹伸向芝山,心下起疑,便跟着足迹找到死者。”
萧平问:“赵四方才可到堂?”
霍廷回答:“赵四原本受了风寒,昨夜寻人,病情更重,况且原是熊乙早发现死者。赵四只作简单询问,并没传唤道场。”
“赵四为人怎样?”
霍廷道:“赵四,村里声评不太好,平常不务正业,专爱跟些浑人一起耍钱。”
“他与万家庄万财主家可有关系?”
霍廷疑惑:“这个,不知道。怎么,你怀疑赵四?”
萧平肯定的说:“我所料不错的话,定是赵四指引或暗示,他才找到芝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