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杨从耐心地吻了我许久,又问:“回答我,可不可以?”
他看似温柔地征求我的意见,却又始终在用他早已起了反应的下身抵着我。
但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话,竟然,无法拒绝他?
杨从亲了下我的脸颊:“命令我。”
我有些不解:“嗯?”
只听他低低地说:“如果不好意思命令我进入,就用点头来表示同意。”
我有些羞怒,歪过头,不想理他。
杨从掰正我的头,哄着:“乖,点一下头就好。”
他是故意的,执拗地一定要我用行动表示同意,以此证明我已经接受了他,正式答应与他在一起,丝毫不给我事后反悔的机会,他太了解我了,知道我一定会翻脸不认人。
唉,算了,算了。我在心中微叹,自以为是猎手,结果却是猎物啊。
然后,我与杨从四目相对,轻轻地,点了下头。
在他进入的那一刻,我知道,从此,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逃避这段感情,终于可以卸下道德,卸下虚伪,卸下理性,尽情地,肆无忌惮地,当个疯子。
肌肤变成了多余的阻隔,妨碍了我们更紧密的相连,想用掌心抚遍对方腹腔内每一处器官,想将唇瓣贴上对方火热跳动的心脏,想让我们浑身浸满彼此的血,仿佛只有把对方嚼碎吞进肚子里,才能真正拥有彼此,真正融为一体。
我在心底埋怨他剧烈的冲撞,然后,伸手抱紧了他。
杨从眼底泛起惊喜,扬起唇,冷漠如他,笑得真心实意。
他狡猾又贪心,一步步引诱我踏入陷阱,可他却也很容易满足,哪怕只是被我主动抱一下,也能令他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呻吟和低喘在黑夜里交织。
昏暗的灯光,灼热的呼吸,散乱的床单,摇晃的公主与恶龙。
身体被填满的那一刹,我猛然惊醒:“你没戴套。”
杨从将我抱在怀里,安抚道:“别怕,我结扎了。”
我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你发邮件答应回来的那一天。”杨从的语气甚至有些愉悦。
“万一我骗了你呢。”
他眸色变深,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咬上我的唇,脖子,胸,留下一个又一个泛红的牙印。
现实终究不是童话,我们没法迎来完美、走向幸福结局。
离开他的房间后,我偷偷出门去药店买了避孕药。
理由很简单,我不相信男人。
我亲爱的妈妈是个豪门千金,温顺有涵养,奈何长了个恋爱脑,为了能跟凤凰男老爸在一起,不惜与家庭决裂,气倒了爷爷,父辈们苦心经营的基业,在老公的枕边风下,一点点让外人掌握了经营权。
尽管父亲会买很多名贵的东西给我,会哄我,会对我笑,但我总觉得他离我很远、很远,小时候听到仆人背地里议论爸爸在外边包养了其他女人,我没有做声,妈妈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一定比我先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她没说话,作为她的女儿,我也当没听到。
妈妈说她会爱我、陪我一辈子,我想,和妈妈一辈子相依为命,这样也好。
人有旦夕祸福,一场车祸夺去了她的生命,也夺去了我的半条命,大片的鲜血浸染了她纯白的长裙。临死之前,她委托律师,将她所持的公司股份全部转让给我,到我满二十二岁时,如果我自愿放弃继承,股份便会转移到爸爸名下;如果我意外身亡,股份将被抛售,所得钱财尽数捐给女童福利院。
这应该是我妈这辈子最清醒的时候了,也许她意识到自己不清醒后为时已晚,所以给我取名宛清的吧。
大软饭男利用完大恋爱脑,想派小软饭男监视小恋爱脑吗?那如果我引诱他爱上我呢,被夹在雇主和爱人之间,一定很有意思吧。
于是失去了母亲、无时无刻不想自杀的我,在寂寥的时间里找到了新乐趣。
我拿刀想杀的人真的是方旭吗?不,我并不爱那些男人,跟他们玩真的,会死得很惨,有些话我听了会很开心,但不会信。
我只是想杀随意许诺的负心男,想杀了,我的爸爸。
以股份商议为借口,故意让爸爸在那天那个点让陆姨去找我,让她看到我红着眼眶从杨从的房间里走出,仆人们的嘴,就是最好的添加剂。
再在爸爸怪罪杨从的时候挺身而出。
爸爸会相信我爱惨了杨从,因为他,就是这么欺骗我妈的。
润物细无声一点点地驯化杨从,酒吧那晚,我只要装纯洁无辜就好了,这样他就会陷入自责。
无论什么事,他总能及时出现。我如何会不知道他在我手机里装了定位,但那又怎样,如果能反过来好好利用,就是把好刀。
只是,人终究是人,谎话说多了,连自己也信以为真。
我以死相逼,让爸爸送我去国外念书,
以为看不见,就能翻篇。
事实并非如此,记忆没因此放过我。
杨从在身边时,我对他既憎恶又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他不在身边时,没有乐趣的我活得一点儿劲都没。
但他真的爱上我了吗,又或者是男人的天性作祟:自己留下过记号的地方就不允许其他人觊觎,和狗一样?
我可以不爱他们,但他们,尤其是杨从,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能不爱我。
想了想,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学姐,对,是我,这么晚打扰了,你还在国内吗?想请你帮我查一件事……”
【十二】
那年,我即将服完兵役,上级把我叫到了办公室,他和那个中年男人说笑了几句后,拍了拍我的肩,走出去将门关好。
我不认识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也不知道上级把我留在这儿和他单独相处的原因,便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杨得,是你吧?”他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对。”我回复。
他坐在沙发上支起腿,倒了杯茶,示意我也坐下:“我叫宛斯年,你可以叫我宛总。据我所知,你的父亲早亡,母亲不知所踪,姑姑、姑父对你并不好。你堂弟开车撞死的那个人,是我的夫人,按理说他们的儿子撞死了人,我该找他们赔偿,但我却将他们送进了精神病院,你猜猜,这是为什么呢?”
我站在原地没动,平淡道:“因为我。”
“你上级夸你是个聪明人,果然不假。”宛斯年笑了笑,端着茶站起身,“你说,如果我索要赔偿,你的姑姑、姑父又适时‘病愈’,出来后找的第一个人,会是谁呢?如果我再暗中提点他们这个人的位置,谁会被迫追得满世界跑,不得安宁呢?”
我定定的看着他,良久:“宛总需要我做什么?”
“识时务者为俊杰,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他也拍了拍我的肩,原来他们拍肩,是要我抗住这份压迫的意思吗?
“我的掌上明珠在一所私立上流高中,你的高中成绩和部队成绩都很不错,我希望你可以当她的保镖兼家教,你每个月能拿到这个数的薪水。”说着,他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一张写好了数字的支票放在茶桌上。
我撇了一眼上面的长串数字,显然不信他的话仅限于此:“这是对外的说法吧。”
“当然,我真正要你做的,是监视她的举动,不让她做出过激举动的同时,让她爱上你,为了你,甘愿放弃一切,最后,你再甩了她,我甚至可以收你为养子。”宛斯年又倒了杯茶,然后,重重地将那杯茶压在了支票上。
我皱眉:“宛总的意图,我不理解。”
花钱让自己的女儿喜欢上杀人凶手的堂哥,再让分开?还要收我为养子,老总这么缺儿子,缺到找杀妻之人的堂哥当儿子?
“你不需要理解,你只需要选,是出门,还是喝茶。”
他笃定的神情仿佛胜券在握,而我也确实没让他失望,选了后者。
别说让一个少女为我失恋,只要能赚到钱,就是让她为我自杀,又如何?
宛清作为富家千金,身边定是不缺热烈的追求者,我不能和他们同质。于是,我开始了温水煮青蛙的狩猎计划,让她习惯有我的陪伴、依赖我、离不开我,直到爱上我。
方旭作为她的现任男友,是个阻碍。不过,这样的人也好处理,设法让宛清撞破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事就好。
只是,我看不透宛清对他的态度,说她在意吧,也没见得多喜欢;可说她不在意吧,她不惜为他自杀。
难道我这样外形、外貌的人,不比小白脸有吸引力?
我能看出,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只有善良的人,才会想自杀。
不过谁叫我是个人渣,人渣是不会是同情别人的,因为他没有心。
可是,当我听到她躲在卧室独自啜泣时;当我看到她半夜在梦魇里惊醒时;当我对着一条毯子自亵幻想进入她时;当我意识到自己为了能时刻掌握她在做什么,不惜安装手机定位时;当她开始左右我情绪时候,我就知道,我玩儿大……
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滋长,我渴望着、忧虑着、企盼着、恐惧着,然后,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她。
想方设法的打断他和其他男人的幽会。
我何尝不知道她在有意引诱我,她觉得她会赢,我也觉得自己不会输。
于是,正中彼此下怀。
可是,关键时刻,她走了,当了逃兵。
到头来,原来我才是那个猎物。
那就当她死了吧。在她走后,我一边不停地对自己这么说,一边每周为她的房间更换新的洋桔梗。
世间的谎言终有揭开的那一刻。
当怀疑的种子开出DNA鉴定结果的花时,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罪恶也得到了释放。
循着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终于撕开了宛斯年的面具。
宛斯年年纪渐大,他想找个接替公司的人——我,他的亲儿子。
为了能更好地控制我,故意让堂弟欠了宛氏一大笔高利贷,堂弟只好像我一样,替宛斯年办事,制造了一起车祸,进而被灭口。
宛斯年说过,无用的人,扔掉就好了。
谁能想到呢,恶龙与公主竟然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每晚梦里身下呻吟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亲妹妹,我怎么可以枉顾伦理道德?
镜子里,出现了一张狰狞的、变态的、扭曲的脸,那是我的脸。
可是,人渣不就是这样的吗?自私,冷漠的败类。
宛斯年在看到我的工作能力后逐渐器重我,丝毫没发现自己被最亲近的人一点点下了药。
这可是你说的,无用的人,扔掉就好了。你,最大的作用就是让我和清清相识,既然已经发挥完了。
就该你完了。
恶龙卑劣地用探亲的借口让公主回家,他知道,即便不是为了自己,公主也想看看国王衰败的惨样。
公主终于回来了,恶龙欣喜若狂。
一定要把她留下!
如果留不住呢?
那就把她绑起来、锁起来、关起来,把她从天空拽到地下,无视她憎恶的眼神,肆无忌惮的亲吻她、爱抚她、占有她,让她的世界从此只有我。
魔鬼假扮未魔化的恶龙,为公主编织了一个美化版的睡前故事,公主留下了自以为同命相怜的眼泪,全然不知压在她身上的恶龙,早已成魔。
永远不会被她接纳的,丧心病狂的我,身处谎言的深渊中,却还妄想着,她能稍微触碰一下真实的我。
但好在,公主点头了,她承认了与恶龙的关系,一切都在往皆大欢喜的方向发展。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神就是执意审判我?
宛清投湖了,在那个她曾经自杀未遂的荒郊。
她看我的最后一眼里,有怨恨、有悲痛、有绝望,她什么都知道了。
即便如此,我也绝不后悔。
我跪在她身边,祈求审判我的上天能让她活下去,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只是个缺爱的小女孩,不应该这样痛苦的死去,只要能让她活着,怎么惩罚我都行。
神终归还是眷顾我的,宛清活了下来。
没事,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醒不来又怎样,为她换张脸、换个身份,我们,还能继续生活在太阳底下。
如果有一天她睁开眼睛要逃走,那就实施当初的幻想,无所谓,人渣才不会在乎爱的人爱不爱她,我只在乎自己要的东西有没有握在手里。
宛清,我们彼此折磨了那么久,即便一辈子豆这样,也算有个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