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楼层或多或少都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这里却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果香。
楼层的吊顶凿出祥鸟瑞花纹样,错落有致的线形光照,既具美感又舒适柔和,一道漆镶嵌百宝屏风将两处分割。清幽雅致的新中式布局,极大地减少了患者对病痛和死亡的恐惧。
要不是洁净的瓷砖上不时映出往来的护士帽和院徽,很难想象这里竟然是笼罩着紧张氛围的医院。
“啊——来了来了终于到了每周我最期待的时刻!”护士站的连翘克制住兴奋,理了理眉上的刘海又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双手交叠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对旁边的玉竹压着嗓子道。
玉竹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男人个子很高,一米八五左右,深灰色西装贴身,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搭配款式简约的白衬,俊逸中透着文雅,眸光疏离寡淡,直挺的鼻梁像希腊的雕塑。手捧一束洋桔梗,腕上是大而圆的表盘,整个人散发着成熟矜贵的气场,简直完美到无可挑剔。
怪不得那男人都进病房了,连翘姐的眼睛还粘在他刚关的门上。
“他是谁啊?”玉竹惊讶问。
山奈对连翘犯花痴的样子见惯不惯了,为她解释:“你上周五才来实习不知道很正常,刚才过去的是恒升集团的董事长,他每周三都来,恒升你知道的吧?之前叫宛氏,他是前董事长收的继子,这位新董事长上任后就改了集团的名字,寓意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玉竹又问:“前董事长不是有个亲女儿吗,我在娱乐新闻上看过她十八岁成人礼的照片,怎么这几年都没关于她的消息?”
“谁知道呢?”山奈摊手:“有钱人的生活哪用得着我们操心,说不定人家现在在哪个小国纵情享乐呢。”
“听白芷姐的意思,他常来?里面的是他什么人?”
连翘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转过身,酸道:“爱人呗,之前我进去为这个叫澜因的女人做护理的时候,见他看那女的眼里的爱意都快结成实质滴出来了。”
病理报告板毫不留情的被拍在她头上,山奈怒瞪她一眼:“还好意思提,那天要不是我拉着你走,惹恼了杨总有你好果子吃!”
“哎呦!”连翘吃痛,对玉竹不忿道:“我就是嫉妒嘛!你知道的,咱们医院的核心技术全在VIP这一层,而澜因住的是全院只有两间的SVIP病房。自从她转到咱们医院,我就没见过其他人来看她,只有杨总,而且每次来都会捧一束洋桔梗。唉,深情的高富帅偏守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的野姑娘,真是暴殄天物!
玉竹翻了翻澜因的病历册,忽然陷入回忆。
“怎么了?”见她皱眉,山奈问。
玉竹试探性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她长得有点眼熟,我想不起来是谁了。”
连翘不以为然道:“不可否认她长得确实漂亮,你肯定是在网上看到哪个明星和她长得像了,好看的人有相似之处也不奇怪。”
“本职工作做完了?就在这聊八卦。”护士长的声音带着训斥幽幽响起:“顶层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说了不该说的或者听了不该听的,可不只是辞退那么简单。”
三个护士立马禁了声,拿起弯盘各干各的去了。
日月的流逝,街头的树叶在秋风中枯黄了,一场秋雨一场凉,虽然医院顶层的温度一年四季恒温,但玉竹还是听从父母的叮嘱为自己备了件厚外套,早晚通勤还是冷的。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虽然她醒来得有些晚,但很庆幸她还是醒来了。
是的,在SVIP病房里沉睡了五年,那名叫澜因的女子,在某个周三,醒了。
五年,对于爱情来说,到底是残忍还是温柔呢?
她醒来的消息震惊了一整层楼,玉竹还是第一次见仪态端庄的院长失态,他的办公室在最左边,而澜因住的SVIP病房在对面的最右边,可怜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恨不得脚踩风火轮闪现到里头去。
如果这个叫澜因的女人恢复得足够快的话,那么这对情侣就能够在圣诞节前一起回去,辞旧迎新,再续……
不,是重新开始,玉竹想起连翘姐说那个女人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的脑海里像是有块橡皮擦,毫不留情的擦掉了她所有的记忆,她太可怜了,玉竹同情地想,被她完全忘记的爱人更可怜。
出院的那天,玉竹和护士站里所有护士一同祝贺澜因出院,她平常没资格进出SVIP病房,现在才有机会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位常住病人,越看越觉得像自己记忆里的某个人。
白皙精致的脸上点缀着高挺秀气的鼻梁,米蓝色渐变浮雕裙衬得她纤弱动人,披肩长发别在耳后,鸦羽般睫毛下的眸子,在专注听人说话时愈发明净清澈,身无长物的她,光是站在那,就像月亮一样清贵美好。
女人依偎在男人怀里,纯良温柔的笑着道谢,男人一向冷漠的脸上破天荒的露出宠溺的笑容,金童玉女总是让人心生欢喜,并且想真心祝福这对璧人。
玉竹见连翘姐眼眶红红的,便给她递了张纸,谁知竟被用来擤鼻涕,后悔多此一举……
早春多雨,淅淅沥沥,似卷天幕的一方轻纱,风一吹,掀起了正伏案写病情记录人的回忆:“我想起来了!”
把正在配药水的山奈和收拾医疗器具的连翘吓了一跳,以为玉竹忘记哪个病人信息:“什么?”
“我想起那个澜因长得像谁了,杨总的妹妹宛清!”玉竹放下笔,十指交叉放在胸前作祈祷状,闭上眼睛美美的幻想:“继子爱上继父的亲女儿,奈何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宛小姐想尽办法满世界躲他,杨总一腔深情又不愿强迫,只好找了个跟她长得很像的女人,这不是替身文学是什么!”
“宛宛类卿?我还兰因絮果呢!”山奈戳她脑袋,恨铁不成钢道:“别跟你连翘姐不学好,早就叫你少看点宫斗剧跟偶像小说,净讲些不切实际的话。还有,你的实习期快到了,不给护士长留点好印象就别想转正了。”
“不是,什么叫跟我不学好,山奈你给我说清楚……”连翘眼里冒火,不依不饶的追着山奈进了电梯。
山奈姐和连翘姐的关系真好啊。玉竹揉了揉被戳疼的太阳穴,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由衷感叹。
不过,玉竹翻找出澜因的病历册,转了转笔有些疑惑,明明各方面检测指标都显示正常,怎么会失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