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嘉心里惴惴不安。
沈泽然不是去城北弄瓦街坊镇压暴动了吗?
可脚底下却不敢耽搁,正好如今寿康堂那边有的扯皮,一时半会儿不会来烦她,她赶紧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跟着柳庄往济民医馆去了。
现在正是傍晚,街上应该正热闹的时候,此时空荡荡的街道却只见到一队又一队的衙役,捕快在街上驱赶寥寥的行人。
茯苓惴惴不安的问柳庄,“这是干什么呢?”
柳庄苦笑道:“城北弄瓦街坊爆发瘟疫,沈大人镇压住四散逃跑的百姓后,就联合京兆府尹,兵马司,全城戒严了。”
顾南嘉心底沉甸甸的。
瘟疫,终于来了,不知这次要死多少无辜百姓。
在药铺外头遇到守在门外的韩文,顾南嘉悄悄向他打探沈泽然的态度。
韩文一脸愁苦,欲言又止道:“顾夫人,您进去就知道了。”
他这个态度,倒是让顾南嘉心里更忽上忽下了,难不成瘟疫情况比预想中更糟糕吗?
把茯苓留在外面,顾南嘉一个人走了进去,沈泽然正躺坐在窗边的摇椅里,揉着眉心,脸色疲惫。
这摇椅是她给自己买的,方便以后来的时候休息,倒是便宜他了。
拉了鼓凳坐在他对面,他看了她一眼,手指点了点旁边矮桌上放着的账簿,“这些全都是你买的?”
说着,沈泽然坐起身,深深的看着顾南嘉。
顾南嘉吞了吞口水,点点头:“对。”
“月余之前,你就开始囤积药材,还全都是清热祛火的药材,你早就知道会发生瘟疫?”
顾南嘉瞪大眼睛:“我又不是神仙,还能未卜先知?”
沈泽然幽幽的盯着她,冰冷的眼眸里渗出令人胆寒的寒气。
“那你如何解释突然开药铺,大量囤积药材?”
顾南嘉早就想好了托词,道:“当年我还未嫁人的时候就喜好钻研医术,这你也知道,开医馆也是我心之所爱,当然,也有伺机接近沈萱怡的目的,囤积药材自然是我冰雪聪明,见微知著,眼看着京城几个月都没下雨,还一日热过一日,就想着多囤些药材,许是会用上。”
沈泽然的表情一言难尽。
“那你聪慧的倒是有些晚了。”他讽刺的一勾唇,意有所指道。
顾南嘉,这狗逼男人是懂捅刀子的。
“您着急忙慌的把我叫来,不会就是为了问我这句话吧?”顾南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主动岔开话题。
沈泽然点点头,“也不全是,本来打算是把你抓回去大理寺严刑拷打,看你是否和敌国有关,故意制造瘟疫伺机哄抬物价,发国难财。”
顾南嘉:“……”那我可谢谢您高抬贵手啊。
“那请问沈大人,我现在的嫌疑洗清了吗?”
沈泽然淡淡凉凉的斜睨她一眼,“也不算吧,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顾南嘉从没觉得自己的脑子转的这么快过,她当即试探的问道:“沈大人的意思是,想让我捐出囤积的药材?”
沈泽然难得露出诧异的笑脸,赞许道:“果真是冰雪聪明,倒是没说假话。”
本来顾南嘉囤积这些药材就没打算收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作为一个医者,怎么会忍心看着满城百姓受瘟疫之苦?
可沈泽然这种威逼的态度,让顾南嘉分外不喜。
“沈大人这可是强人所难了。”
沈泽然脸色一沉,“你果然想发国难财?”
顾南嘉摇头,讽刺一笑:“怎么,不愿意捐赠,就是要发国难财吗?沈大人这颠倒黑白的本领可当真是炉火纯青。”
“你想要如何?”
“这些药材我全都可以给你,二十万两,少一分我都不卖。”
“里面有十万两是我的!”
顾南嘉可不管,“那是你赔我的压惊费,给了我的就是我的钱,沈大人送出去的东西不会还想要回去吧?”
今天下午的时候,她确实是真心实意想把药铺的药材全都给沈泽然拿去救灾的,但谁让他会错了意,还敢来威胁她,现在,他就翻倍吐给她吧。
沈泽然黑着脸问:“你当时死乞白赖问我要钱,就是为了去买药材?”
“对。”
“那我这算是拿自己的钱左手倒右手,还倒赔你十万,里外里赔出去二十万两?”
顾南嘉笑起来,“帐可不能这么算,我到处搜集药材,人工费,车马费,这些可都是真金白银花出去的,可不老少呢。”
沈泽然冷笑:“可真不少,你含泪挣了我二十万两。”
顾南嘉微笑:“你买不买吧。”
“买。”沈泽然咬牙切齿。
“过些日子等岭南的商队回来了,我让柳庄把药材全拉到你府上去。”顾南嘉站起身拍拍裙摆,笑的格外扎眼,“事情也说完了,沈大人,回见。”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被沈泽然叫住。
顾南嘉回头,“沈大人还有何赐教?”
沈泽然站起身,一步一步闲庭信步的走到她面前,低下头,朝她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顾南嘉,我的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你最好别有事求到我头上。”
顾南嘉心头一紧,当真把她前前后后前尘往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你是说时闻野?”顾南嘉皱眉。
时闻野被四皇子救出来,可也彻底得罪了四皇子,就算沈泽然不出手,时闻野下场也不会太好,除了这个她倒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能求到他头上。
沈泽然直起身,含笑拍了拍顾南嘉的肩头,什么话都没说,先她一步开门走了出去。
回到侯府后的几天,顾南嘉一直在琢磨沈泽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除了给孩子治病,也没发生什么异样,她渐渐放了心,在心里大骂沈泽然故弄玄虚,直到给孩子针灸完最后一次,皇上的圣旨就毫无征兆的下到了她的手里,让她同太医院的太医一起去往城北弄瓦街坊治疗疫病。
顾南嘉倒不是不愿意去,只是她手里的药材都卖给了沈泽然,她去了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妥妥的找死。
重活一世,她分外珍惜自己的性命,也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尽可能的帮助他人,可这不代表她愿意牺牲自己去拯救众生啊,她从来没这么大的志向!
可圣旨一下,抗旨就是欺君大罪,她不想去也得去。
原来沈泽然说的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