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传旨的太监,老夫人止不住的幸灾乐祸,“太医院的太医皆是医术精湛,家学渊源,这次皇上能特意下旨让你随行,可见也是听说了你的医术,这可是天大的露脸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莫要辜负了皇恩。”
沈萱怡怯生生的补了一句:“表姐一个内宅妇人,皇上怎么会突然关注她呢?”
这话就诛心了,这是暗指顾南嘉水性杨花,在外头有人呢,否则皇上日理万机,怎么会知道她一个小小的内宅妇人。
顾南嘉凉凉的看一眼沈萱怡,冷道:“如今孩子也治好了,表妹一个已婚妇人,还住在侯府怕是不妥吧?妹夫也不寻你吗?说到这儿,我倒是奇怪,孩子治病这么久,怎的也不见妹夫来看看孩子?”
沈萱怡干干一笑,眼神躲闪道:“夫君连取几次心头血,身体虚弱,在家里养身子呢。”
顾南嘉也不拆穿她,讥讽一笑。
可不是身体虚弱,连接圣旨这么大的事儿也下不来床,可是虚弱的很呢。
老夫人本就心虚,瞪了沈萱怡一眼,道:“这瘟疫来的突然,不过几天,京城里各处都有感染的百姓,听说城外光是死人都烧了几百具。皇上心系百姓,勤政殿的烛火这些日子就没熄过,太医院秦大人主动请缨,前往疫情最严重的弄瓦街坊,秦大人在御前下了军令状,疫情不退他不退,皇上感念其忠义,金口玉言,此番不管成功与否,皇上皆会给前去的大夫赐下御赐牌匾,荫庇族中子侄官职。”
顾南嘉问,“是已经年逾古稀,三十年都没当上院正的秦十章大人?”
老夫人惊诧的看她一眼,那表情回答了顾南嘉的问题。
顾南嘉心头拔凉。
这是要她去死啊!
一听这话,沈萱怡也顾不上给顾南嘉上眼药了,满心都是顾南嘉死了,她就能名正言顺当忠义侯府的世子夫人,顾南嘉挣回来的荣耀也会悉数落在她儿子头上,内心掩不住的欣喜看着顾南嘉。
“表姐,能在皇上面前露脸,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就是姨父姨母也会以你为傲,你可要好好表现,别丢了姨父姨母和侯府的脸面啊。”
顾南嘉没有心情跟她打嘴仗,定定的看着老夫人,“老夫人,您久居内宅,怎的对朝廷的事这般清楚?”
她若猜的没错,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的关注她一个内宅妇人,定是有人在皇上面前提了她有治疗疫病的方子,皇上才会突然注意到她。
这人,只能是时闻野!
可时闻野被撸了官职,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他的话到不了御前。
而跟时闻野关系密切,又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且跟她有仇的人,除了四皇子,她想不到别人。
老夫人心虚的囫囵糊弄道:“这又不是什么机密的事儿,京城里谁不知道,好了,皇上既然下旨,要你明日出发,你且回去准备准备,别耽误了差事。”
说完,转身匆匆回了寿康堂,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思。
顾南嘉恨的咬牙切齿,可对上皇权,她半分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扶着茯苓的手,强撑着回到院子。
茯苓给她倒了一杯茶,热茶入手,她才感觉到手指冰凉。
重生以来,她面对狼子野心的时闻野,精心筹谋,面对强大的四皇子,她也从未真的怕过,因为她相信事在人为,凭着她重生一世知晓后世走向这一点,她总有一日能扳倒他们,为宣威将军府上下报仇雪恨。
但突然被派去疫区,还是缺医少药的疫区,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她若死了,她的血海深仇再无人来报。
难道老天爷让她重获一回,就是为了让她再死一回?
“夫人。”茯苓脸色惨白,“您把药材全卖给了沈大人,等到了疫区,您就是等死啊。”
夫人若死了,世子肯定会娶沈萱怡进门,那野种也会被记在夫人名下,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子,夫人的一切富贵荣华都会被沈萱怡继承,这哪儿成啊!
“要不咱们给老爷夫人写信求救吧?可,可明日就要进疫区,也来不及啊,这……这可怎么办啊?”茯苓急的都快哭了。
“沈泽然!对……去找沈泽然!”
顾南嘉现在唯一能想起来的人就是沈泽然,眼里迸发出孤注一掷的光彩,也顾不得那日言之凿凿不会求他的话,“我们现在就去沈府!”
匆匆赶到沈府,迎面碰上管家拿着沈泽然的换洗衣物往外走。
“沈管家,沈大人在哪儿?”
“大理寺。”
“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不好说,大人今日抓了几个人,吩咐老奴给他送衣物,瞧着大概得好几日。”
明日就要出发,顾南嘉哪里等得起,抬脚上马车就往大理寺而去。
自从沈泽然任大理寺卿,大理寺就成了京城令人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夜啼的地方,进去的人就没有好端端出来的。
沈泽然治下又严,没人带路她根本进不去,而且守门的都是沈泽然的属下,都见过顾南嘉从前是怎么找沈泽然麻烦的,更是无人给她通传。
顾南嘉又不能像从前一样硬闯,可眼看天色越来越晚,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沉思良久,顾南嘉一咬牙,几步跑到大理寺府衙前矗立的鸣冤鼓前,抽出鼓槌,咚咚咚的就敲起来。
守门的衙役都惊呆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顾南嘉停下来转头道:“有人击鼓鸣冤,你们还不去通传大理寺卿升堂断案?”
许是从没看过这种操作,衙役脸色精彩,最终还是一狠心,转身进去通传了。
按照程序,有人击响鸣冤鼓,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把人拒之门外,沈大人也不会怪他……吧?
“夫人,这可是鸣冤鼓!”茯苓抓紧顾南嘉的胳膊,脸色非常惊慌,“无故击响鸣冤鼓,藐视公堂,不论是何人都要挨三十大板。”
顾南嘉咬着牙,脸色难看,“我知道,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三十大板总不会打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