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会儿,一个衙役就出来面色古怪的请她进去。
“夫人,跟我来吧。”
茯苓害怕的抓紧顾南嘉,顾南嘉安抚的拍了拍她,“没关系,一切有我。”
话虽是这么说,顾南嘉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发颤。
不仅没有因为衙役客气的态度而放心,反而更加忐忑了。
她无故敲响鸣冤鼓,放在哪里都是大不敬,藐视公堂。
以沈泽然的脾气,她不脱层皮都走不出大理寺的大门,怎么可能还让人客客气气的带她进去?
衙役并没有带她去公堂,而是拐了个弯带她越走越安静,直到地牢的门口。
灰色的石匾上黑漆刻着监牢两个字,阴沉沉的仿佛染着血色,狭小的门洞黑漆漆的仿佛吞噬灵魂的猛兽。
“大人正在审问犯人,夫人跟我来吧。”
顾南嘉犹豫一瞬,就把茯苓留在外头,自己跟着衙役走了进去。
一踏进地牢,光线瞬间黑暗下来,幽暗的火把稀稀拉拉的插在墙上,狭长低矮的甬道更令人感到压抑窒息。
霉味夹杂臭味和血腥气,即使顾南嘉努力减轻呼吸都还是从四面八方往她的鼻子里钻。
上一世什么腌臜地方没去过,顾南嘉咬紧牙冠忍的脸色发白。
地牢幽深昏暗,四通八达的小道仿若迷宫,若没有人带领,恐怕会在里面迷路。
这也是建朝之初,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劫狱大案,自此之后,太祖下令将大理寺地牢重新翻修,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顾南嘉干脆放弃认路,紧跟着衙役,空气中的血腥臭气越来越浓郁粘稠,令人作呕。
上次她劝赛金花的时候,也来了大理寺的监牢,可跟这里完全不是一回事,这里明显更加恐怖,佛经里写的十八层地狱大抵也不过如此。
像是为了佐证她的想法,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远处传来,顾南嘉吓了一跳。
“沈大人在审犯人,外人听见恐怕不好,不如请他出来,我就在这儿等他。”顾南嘉青着脸道。
“大人请您进去。”
顾南嘉嘴里发苦,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衙役进了最深处的一间刑室。
推开铁门,就看见一个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男人被吊在十字架上,乱发覆面,中央摆着一铁盆,铁盆里放着烧的通红烙铁。
噼啪的爆裂声昭示着那烙铁的温度。
两边两排深色冰冷的刑具,上面脏的发乌,那是太多的鲜血长久侵染得来的颜色。
一青衣皂服的衙役一句话不说,烫的通红的烙铁就烫在男人的胸膛。
霎时间,空气中就传来皮肉烧焦的肉味儿,顾南嘉终于没忍住“呕”了出来。
男人的惨叫声凄厉惨绝,却还是嘴硬的吐出一口血水,“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爷爷要说一个不字就是你孙子!”
“呸!奸佞小人!”
顾南嘉吐的黄胆水都吐了出来,掏出手帕擦罢嘴角,一抬头,就看到沈泽然正淡淡的看她。
她正极力想扯出个笑脸,沈泽然却已经扭过头去。
他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撑着下巴懒懒的坐着,眉眼冷淡,声音不疾不徐,“是个好汉,本官平生最是敬重好汉。”
“老子与你这奸贼比起来自然是好汉。”
只见沈泽然站起来走到中间火盆处停下,笑了声,“好汉自然得配得上好东西,这些小儿科想是入不了好汉的眼。”
男人朝沈泽然吐一口浓痰,骂道:“别特么废话,要杀要剐,都尽管来!”
沈泽然不以为意,“吏部尚书昨日才参四皇子贿赂御史台官员,昨晚九门提督就和你秘密会面,今日洪大人就被刺杀,你说,到底谁是奸佞?”
男人目眦欲裂,“你休要颠倒黑白!吏部尚书就是你的走狗!你枉杀忠臣,混乱朝堂,老子是匡扶正义!”
沈泽然嗤笑,“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着,从袖笼里掏出几封陈旧的书信展开在他眼前,“你爹的字你该认得,你看看你爹到底有没有勾结鞑靼。”
男人一脸震惊,仿佛世界观坍塌,瞪大眼怒吼。
“不可能!这是假的,是你伪造的!我爹绝不是这种人!你这无耻小人!”
沈泽然啧一声,收回书信,“你信或不信,都不影响你的下场,我不过想让你当个明白鬼。”
“差点中了你的奸计,想套我的话,呸!”
沈泽然淡淡的看了男人一眼,冲旁边的衙役招了招手,衙役立刻从角落里抱出来一个箱子。
虽然沈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顾南嘉看懂了他的眼神,不与傻子论长短。
衙役上来用麻绳扎住男人的裤脚袖口,顺着裤腰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都倒了进去。
“好好享受吧,希望你能坚持的久一点。”
沈泽然转身重新坐在椅子上,把玩着一个手长大小的刑具,忽而朝顾南嘉看过去,朝她招了招手。
顾南嘉看着他冷淡的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色,手脚发颤的走过去。
耳边还响彻着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
“看到了吗,大理寺是什么地方?”
顾南嘉硬着头皮,“断案、审案,还人间正义。”
沈泽然嗤一声。
“这些刑具你觉得你能受几个?”他指着满墙血迹斑斑的刑具问。
顾南嘉吞了口口水没敢接话。
“转过头看看。”
顾南嘉被迫转头看向十字架上的男人。男人目眦欲裂,满脸痛苦至极,眼眶因为太过用力渗出血来,浑身抽搐。
顾南嘉吓得脸色惨白,心里涌起浓浓的后悔。
这时,啪的一声。
沈泽然拍桌冷声斥道:”就你这胆子还敢藐视大理寺威严,你当衙门是你胡闹的地方吗?我还以为你长进了,原来还是如此不堪造就。”
这话如惊雷劈开顾南嘉的脑子,她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满脸涨红。
是啊,她这干的都是什么事啊?仗着沈泽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对朝堂如此神圣的地方都失了敬畏之心,枉她重活一回,竟如此是非不分。
“臣妇有罪,愿领受三十棍责罚。”她羞愧的低下头。
焦躁的心突然奇异的平静下来。
药材是她亲自卖的,钱也是她亲自收的,银货两讫,她凭什么理直气壮的来找沈泽然擦屁股?
今日一事,让她猛然惊醒,她太过依赖沈泽然了,这很危险,她不能再这样了。
沈泽然脸色一沉,似是恼怒道:“来人,拖出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