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陛下——”乐云依主仆面面相觑,不明白事情没水落石出,怎么就忽然莫名其妙地散了。况且,他又是和赫连漪一起出去了,乐云依心里大急,“嬷嬷,我如今不能侍奉陛下了,陛下该不会要跟着皇后回宫吧?听说最近前朝很多大臣都上书让陛下去皇后宫里留宿,万一,万一陛下真去了——”
她说这几句,脸上潮红,神色激动,比起方才的春风满面,容光焕发此时更像是身子不适。
荀嬷嬷只得安抚她,“昭仪别急,奴婢去看着,别急别急。”
......
赫连漪随着萧允晏走出去,两人走出瑶华宫,忽然同时长叹一声。
赫连漪问:“陛下叹什么?”
萧允晏反问:“皇后又叹什么?”
赫连漪冷笑一声,“臣妾是想,这些伎俩想必陛下从前也见得不少吧?”
“自然不少。”萧允晏的眸子里闪过几分溃败感。
赫连漪道:“宫里女人的纷争不过就为博个帝王的宠爱,赢取些家族利益,即便争赢了,顶了天也不过就是一个后位,为这些而整天争来斗去,实在是丑陋至极。”
“顶了天也不过就是个后位?”萧允晏停下脚步,望着她,神色复杂难辩,眼底莫名悲凉,“皇后气吞山河,心中装的是天下,是黎民桑梓。”他忽然又自嘲:“看来这后位皇后也不是非要不可,朕的宠爱对于皇后来说也是一文不值,是吗?”
赫连漪不肯直面回应他,只道:“臣妾若要对付昭仪,自然也不是这样的手段。”
萧允晏脸色森冷肃然,目光像鹰隼般锐利,直刺向她,“皇后若真出手,必定不会用这后宅无知妇人惯用的花招。朕知道皇后根本就无心针对她,若当真有,一招致她于死地都是轻而易举的。”
赫连漪对上他射来的目光,忽然心虚,不敢与之对峙,别过脸去,“臣妾知道陛下要做什么,自然不会对付她。”
“哦,朕要做什么?”
“陛下要回大梁清理萧白,自然要钱、粮,而如今国库空空,陛下就将目光盯到了云州。”
“怎么,原来你一直以为,朕宠爱乐云霞,是在打这个主意?”
赫连漪微微一愕,“难道不是吗?”
萧允晏的神情复杂诡异,“你莫不是以为,朕在使用美男计?”
赫连漪听他这么一说,也深知自己未免请看于他了,脸上一阵局促。
萧允晏继续道:“朕早说过,乐禄是乐禄,她是她。朕在她面前打听云州之事是不假,可对她的宠爱也是真的。她没什么不好,生性热烈,开口见心,无需朕去琢磨去猜。她耍手段耍心机不过是希望博取朕的宠爱,又有什么不对?”
赫连漪问:“原来在乐昭仪之前,陛下宠幸那么多美人,也是因为想让自己能真心喜欢她们?”
“是啊,朕一句温言软语就能让她们感激涕零,能侍奉朕一次就让她们深觉此生无憾。不像有些人,心硬得像石头,永远都捂不热。”他像是小孩子闹脾气一般,每一个字却都重重锤到她的心上,让她钝痛。
赫连漪见他对自己埋怨,忽然心里一软,连日来被他冷落,她将自己的傲气筑成坚实的城墙壁垒,此时再也坚守不住,柔声轻语地想去解释一番:“陛下,究竟听说了什么?知道了什么?陛下说出来,臣妾或可解释一二。”
“有些事你解释得了吗?”他沉默了很久才应声。
“陛下,臣妾心里......”
“陛下,陛下——”还未曾宣之于口的话就这么被远处的一个叫喊声硬生生打断,两人同时望过去,只见荀嬷嬷小跑着过来,“陛下,陛下一走,昭仪她——她身子又开始不舒服了,陛下——快回去看看吧。”
赫连漪脸上的柔情在瞬间散开,她知道那对主仆的花招,但想到他方才说他是真心要去宠爱别的女人,终究他们是孕育了孩子的,那是怎样一种毫无保留的亲昵才能有的孩子。想到这些,她心里的那道铜墙铁壁又瞬间筑起,口气又再次变冷,“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她正要走开,忽然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他,道:“陛下,臣妾想起还有件事要请求陛下。”
他还一动不动的样子,“何事?你说。”
“臣妾的那些侄女如今跟着臣妾在宫里过,臣妾想着是时候给她们安排些老师教导她们了。”
“是该入学了。这老师的名单就由皇后来定,定好,朕再下旨让他们进宫来教学。”
“谢陛下。”赫连漪说完,也不等萧允晏回话,她便往自己的寝宫走去,沈留香和李嬷嬷等人跟了上来,回到寝宫,沈留香问:“陛下和皇后像打哑谜似的,奴婢还是稀里糊涂的,这事算过了吗?”
“当然是没事了啊。”
“没事了?那陛下相信皇后是无辜的吗?”
赫连漪笑道:“陛下从一开始就没信过昭仪的话。之所以召本宫前去,无非是做戏给别人看罢了。”
沈留香一脸茫然,“做戏?给谁看?那究竟发生了什么?”
赫连漪道:“昭仪在太医查出有身孕之前,她自己便已知晓了。于是就开始布局,在李嬷嬷吃食里下了药,又将那麝香偷走。”
“原来是她捣的鬼,我说李嬷嬷那病怎么来得急去得快。那,陛下为何那么轻易就信了皇后是无辜的?”
“她近日得了专宠,在明知自己已有身孕的情况下,必然也是不敢侍寝的。有没有异常,别人不知,陛下自然是清楚的。”
沈留香恍然明白,“陛下从小在深宫长大,这些事他自然也不会少见。他方才之所以将皇后带出来,就是因为他早就明白了。可是,陛下为何不戳穿,只要稍加一查,便可水落石出了。”
“真相早已在陛下心里,又何需要水落石出?”
沈留香埋怨着:“陛下也不给皇后平反,难道就任由她们诬陷吗?”
“陛下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你无需问。你去将本宫的令牌拿来,再收拾几件常服,我们出宫去。”
“出宫?”沈留香瞪大眼睛,“出宫做什么?”
“乐禄将女儿送来,无非是盯着那后位来的。再加她已经身怀有孕,如今又是盛宠,对后宫更是势在必得。”
沈留香惊叫:“她也配?”
“配不配的另说,觊觎之心必然是有的。”
“那前朝大半的文臣、大半的武将都曾是直接听命于皇后的,她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
“就凭乐云霞的才智,她哪能看得到这些。可惜她那些伎俩,实在太过拙劣且老套,本宫辩解几句都是对她的抬举。但凡动半分对付她的心思,都会嫌自己脏。这独角戏就让她一人唱去,本宫实在不愿奉陪。”
“可是,她如今已有身孕,皇后又贸然出宫,那这宫里岂不成了她的天下?皇后动个手指头让她日后不再闹幺蛾子便是了。”
“本宫是能做到,可以后的日子难道在无休止的争宠献媚之中度过吗?本宫即便是手上沾满鲜血,那也该是铁血将士的鲜血,我的计谋从来都不是用来对付这些事的。”
沈留香沉默无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