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的顾氏老宅，悠扬的乐曲声中，集聚了南城金字塔尖的一众商界名流。
顾老夫人虽然已经年近七十，身子骨却依旧硬朗，看着身旁事业有成的顾修言，眼中满是欣慰。
“修言，你看今天的卿卿多漂亮，要我说，你应该选卿卿做你的妻子，像她这样的家世，才配得上你。”
路兰清见缝插针地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杜卿卿推向顾修言，似乎是料定了他不敢在顾老夫人面前给杜卿卿难堪。
“修言哥哥，自从上次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了，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想你。”
杜卿卿的模样不算差，但即便是配上了精致的妆容和高奢礼服，浑身上下却依旧散发着轻浮与低俗。
浓烈刺鼻的香水味猛地涌向顾修言的鼻腔，黑眸中极快地掠过一抹不喜与厌恶。
“杜小姐，我已经结婚了。”
男人往后退了几步，灵活地避开了与杜卿卿的“亲密接触”，说话时的语气更是冷冽，不见半分的怜香惜玉。
“修言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明明很清楚我对你的情意，除了你，我的心里和眼里都再也容不下别人？”
杜卿卿委屈地咬着下唇，眼眶适时地一红，直勾勾地盯着顾修言，发出无声的控诉。
任凭杜卿卿如何对他抛尽媚眼，眼睛都快要抽筋，顾修言的眼神依旧淡漠，不带分毫多余的情绪。
路兰清暗恨他的不识抬举，原本脸上扬着的热络褪去，面色不虞地斥责道:
“顾修言！你这是什么态度！身为绅士，你怎么能让卿卿这么下不来台？你就算惦记着那个女人又怎么样？今天的场合，她配出现吗？”
路兰清一口一个“那个女人”、“上不得台面”，顾修言的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看似荒唐，却又不无可能的猜测——或许，昨天林墨染见过路兰清。
所以她才会拒绝他的邀请。
意识到这个可能，男人周身的气压瞬时低了不止一度，眼底的风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酝酿。
“林墨染是棠棠认下的母亲，也是我合法的妻子。”顾修言薄唇轻启。
路兰清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就在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时候，沉默多时的顾老夫人终于出声，对着两人打起了圆场:
“好了，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何必要闹得这么不愉快，修言，兰清，你们难道是不欢迎我回国吗？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才是最大的幸福。”
顾老夫人发了话，纵使路兰清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咬牙咽下这口怨气。
短暂的小插曲就这样被轻拿轻放地揭过。
宴会气氛逐渐被推向高潮，等到男士要携手女伴共同献舞的时候，杜卿卿被路兰清毫无悬念地推向了顾修言。
顾修言双手插在两侧的西装口袋中，眉梢眼角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丝毫没有要和杜卿卿共舞的意思。
顾棠更是双手环胸，一脸的淡漠。
他在为林墨染生气。
“修言啊，不过是跳个舞而已，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失了体面，让别人看咱们顾家的笑话。”
顾老夫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顾修言就跟一座会移动和喘气的冰山一般，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就在气氛彻底要降至冰点时，刚才还生人勿近的男人忽然一动。
下一秒。
顾修言的脚步径直朝宴会正厅的门口走去。
周围依旧人来人往，觥筹交错，然而他的眼中此刻却只放得下那个提着裙摆，向他款款走来的女人。
“你来了。”
顾修言终于露出今晚的第一抹笑意，上下打量了一番盛装出席的女人，深邃的眸中难以抑制地闪过惊艳与炙热。
青蓝色的鱼尾礼服将林墨染凹凸有致的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后侧的镂空设计更是为女人优雅神秘的气质中又添了一分让人移不开眼的火热。
林墨染莞尔一笑，只是那份笑意却不达眼底，甚至隐隐透出几分疏离和客套。
“你邀请了我这么多次，我总该要有点契约精神的，看来我来得很是时候。”
契约精神？
顾修言的眉头蓦地一蹙，今晚的林墨染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可他来不及深究，舞曲的前奏便已经奏响。
无奈之下，顾修言只能将那份不适暂时抛到脑后，手牵着如天使一般美丽动人的林墨染，在舞池中央尽情地起舞。
两个人的容貌本来就是万里挑一的出众，再加上配合的天衣无缝的舞步，更是轻而易举地便攫取了全场的目光，成为当之无愧的焦点。
一舞结束，掌声雷鸣，顾修言如同打了胜仗的将军，带着他的妻子凯旋而归。
“林小姐，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出现了呢！”
杜卿卿看向林墨染的目光中是化不开的厌恶与嫉妒，刻意地停顿后，将音量扬得更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呢？你的女儿呢？你怎么不一起带来？还是说你也知道这毕竟不是顾家的种，所以不好意思带来啊啊”
她就不信，顾老夫人会接受一个带着拖油瓶的破鞋做顾家的儿媳！
“糯宝被棠棠带去吃她最爱的草莓蛋糕了！”林墨染微微一笑，特地将草莓蛋糕两个字咬的重了些。
杜卿卿听完更是一阵寒战，说不出话来。
顾老夫人态度很是和善地同林墨染颔首示意。
顾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就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对于所谓的离婚再嫁，她也看得很开，并不怎么在意。
更没有表现出一点对林墨染的不尊重与轻视。
“我在国外就听说了，今日一见，林小姐还真是美艳。舞蹈跳得也是一绝。”
“老夫人过奖了，您看得开心就好，这是我的荣幸。”
林墨染落落大方的作出回应，既没有刻意的讨好，更没有一丝的局促。
言行举止间，倒是和顾老夫人的体面和自持如出一辙。
顾老夫人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抹欣赏，眼前的林墨染倒是有她年轻时的几分影子。
在林墨染看似柔弱的外表下，藏着的却是一颗坚韧的心。
“我这次回国，是打算长期定居在南城了，俗话说落叶归根，我一把年纪也懒得折腾了，如果林小姐有空的话，倒是可以时常到老宅里来坐坐。”
顾老夫人率先抛出邀请的橄榄枝，脸上的皱纹因笑而挤到一处，却更显得慈和。
林墨染心神一动，但不等她张口，旁边的杜卿卿便抢过了话茬，向顾老夫人卖好道:
“老夫人，我愿意到老宅来陪着您解闷儿，听说您年轻的时候高尔夫打得很好，正好咱们明天就可以去修言哥哥名下的高尔夫球场玩玩，也好让我一睹老夫人的风采。”
不得不说，杜卿卿的这番话说得极为漂亮，在提及高尔夫球时，她甚至还挑衅地剜了一眼林墨染。
杜卿卿先入为主地认为以林墨染低贱的出身，她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去过高尔夫球场，就算是想投其所好，顾老夫人也不会买账。
林墨染收到杜卿卿的恶意，不甚在意地勾唇一笑，但落在顾修言眼里，却成了自嘲与落寞。
直到宴会结束，杜卿卿都跟扰人的苍蝇一般，紧紧围绕在顾老夫人四周，不给林墨染一分一毫说话的机会。
“奶奶，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您从国外回来，还要倒时差，就先早点休息吧，我们有空再来看您。”
林墨染挽着顾修言的胳膊，向顾老夫人颔首一笑，随后在顾老夫人的目光注视下，以亲近的姿态相互依偎着离开。
脱离众人的视野后，林墨染默默地收回了挽着顾修言的右手。
男人察觉到臂间蓦地一空，凌厉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似乎有些不适应与不舍。
在驱车回别墅的途中，林墨染始终沉默地望着窗外，顾修言原本就深沉的眸色变得更加晦涩复杂。
一路无言，等进到家门，在林墨染将要登上最后一级台阶时，顾修言喑哑不明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今天多谢林小姐的配合，高尔夫其实不难学。”
她实在没有必要因为杜卿卿的话而自惭形秽。
男人一向惜字如金，林墨染有些纳罕地回过头，脸上的神情出奇地平静，不见一丝的情绪波动。
“既然是交易，就要对彼此都公平才好，顾总帮我约见桑教授，我履行合同条款，也在情理之中，至于高尔夫球，我并没有什么兴趣。”
林墨染说的话倒是比顾修言多，但她每多说一句，男人的脸色便阴沉一分。
尤其是当林墨染说出“公平交易”的那一刻，顾修言的下颌线绷得更紧。
“如果顾总的话说完了，我就先去休息了。”
林墨染仍旧温柔地浅笑着，看向顾修言的目光却很淡，在无形中，仿佛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梗在两个人中间。
“晚，安……”
凝视着那抹纤细的身影走进儿童房中，顾修言双手插兜，站在原地，一张脸隐入黑暗中，越发地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