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最后一张纸钱丢进火盆,老蒜头颤颤巍巍地起身,轻声说道:“丫头下辈子投个好胎,好好过一生吧!”
说完提着灯笼离开义庄。
与此同时,有两个高矮不一的男人,趁着夜色的遮掩,偷溜进义庄。
胖子身型高大,可是眼神掩饰不住的恐惧,紧跟着前面精瘦的男人。
“大哥,这里这么多口棺材。我们怎么知道哪一口棺材是穆家小姐的呀?总不会要挨个打开看吧?”
瘦子拉了拉被胖子扯得有些下滑的衣襟,一个毛栗子敲在他头上。
“穆家小姐是两日前才被送过来的。棺材定然是新的。而且,那老蒜头假慈悲得很,每每有新送来的,他都会给烧上三天的纸钱。你看哪个棺材前面有火盆,不就知道了?”
说着,用手指了指前面不远,还冒着火星子的火盆。
胖子赶紧狗腿地夸了自己大哥几句。
两人忙不迭地上前开始今晚的“寻宝”。
一番搜寻,除了头上有一支玉簪之外,居然并没有找到其他的物件。
瘦子有些不甘心,“真他娘的晦气,这人不是穆府的小姐嘛?怎他娘的这般穷酸!连我们村上的钟大娘死了,棺材里也多多少少要丢些银钱首饰。这么穷酸的棺材,还是头一回见!”
胖子点头附和。
“可不是。一个姑娘家,怎么一点首饰都没有。也就这棺木和这身上的一身衣服还能看了。”
听到此话,瘦子也没犹豫,直接上手,要去脱穆意暄的衣服。
胖子看到吓得声音拔高了几分,“大哥,你干什么!”
瘦子一个眼神甩过来,“闭嘴!我们来这一趟,可不能就带根破簪子回去。”
将簪子丢给胖子,动作麻利地就去扯穆意暄的腰带。
他有些笨拙,刚上手,就听到胖子颤抖着声音喊他,“大,大,大,大哥~”
一只冰凉的手覆在瘦子干枯的手掌上。
瘦子以为是胖子伸手阻止,便极不耐烦地甩开。
“滚开!这穆府真不是东西,就用了口糊弄人的棺材,做这表面功夫……”
话音还在齿间打转,那冰凉的手猛地加重力道又抓了回来。这次狠狠扣在瘦子的手腕,让他不能继续动作。
瘦子一股怒气上头,抬头看向对面就要骂。
对面的胖子抖得像个筛子,惊恐地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候的瘦子只觉得一盆冰水当头泼下。
抓着自己的手指纤细修长,宛如细柔的柳丝。此时回想起来,才觉得事情不对。
脚底的寒意突突往上冒,瘦子困难地吞咽了口水,僵硬偏转头,对上一双寒气十足的美目。
穆念之巴掌大的小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她纤细的身躯在瘦子的注视下,缓缓坐了起来。
一道旱雷劈下来,穆念之眨了眨眼,没有什么表情的小脸在黑夜中显得苍白而绝美,双目里流露出的寒气让本就被吓破胆的两人,直接一路惨叫着如同疯狗一般逃出义庄。
穆念之动作有些迟缓地从棺材里爬出来,捡起被两个小偷丢在地上的玉簪,小心地擦拭了一下,重新插回头上。
回到火盆边坐下,手捂住胸口,盯着那星星点点愣神。
等到火星子彻底暗了下去,在黑寂的房间里感受着有力的心跳,她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死!
或者说,她又重新活了过来?
借着天边微微露白的光亮,掀开外衣,看着里面满是血迹的衣衫,穆念之清冷绝美的脸上流露出汹涌的悲凉来。
在阿兄的新婚夜,为他挡下夺命的一刀。阿兄甚至都没有回头看过自己一眼,任自己孤独地躺在血泊里等死。
在整个穆府张灯结彩,推杯换盏之间,自己就这样匆匆被裹了件衣裳,悄悄丢到了城外的义庄。
只是义庄,甚至都不是穆府的墓地或者祠堂安院。
这些年的情谊,终究是喂了狗!
穆念之站起来,步伐坚定地离开义庄。
既然阎王殿都不收自己,那从此之后,她穆念之,就要好好的活下去。再也不当那个忍气吞声的受气包!
与此同时,那一道旱雷劈下,刚好劈到君砚尘的马匹前。本来飞驰的马受惊直接摔倒,将马背上的君砚尘甩了出去。
君砚尘眼疾手快地几个燕子翻身,稳稳跪在地上。
紧跟其后的乘风等人,勒绳下马。冲了过来查看主子情况,个个紧张万分。
“世子爷!”
君砚尘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出尘绝世的容颜有一丝憔悴苍白。一双好看如星辰大海的眼眸目光坚定,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坠马而产生一丝犹豫。
利落起身,看着受惊跑远的马匹,冷冷说道,“不要停,抓紧赶路,算着时辰,差不多了。”
乘风不放心,面露担心,“世子爷,您胸口伤得那样重,这般连续奔波两日,身子如何受得了。那穆小姐事成与不成,也……”
后面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君砚尘一个眼神睨过来,乘风剩下的话全部咽进肚子里。
君砚尘长腿一跨,翻身上马,众人也紧随其后,在夜色中飞驰,惊得树上的鸟儿四散。
……
穆念之走回城内时,天色也从鱼肚露白到了艳阳当空。
又是一道旱雷劈下来,路过行人嘟囔了一句:“这鬼天气!别是有什么妖魔鬼怪跑出来要挨天雷了吧!谁好日子这样打旱雷!”
穆念之停下脚步,回头看那个说话的人。
可是只看到匆匆人流,以及不远处缓缓驶来的马车。
马车上垂挂着的牌匾,上面醒目的“穆”字刺痛了穆念之的眼。
跑在马车前的下人大声地驱赶着路人:“让开,让开。穆府的马车来了,统统让开。”
马车上的马夫傲娇地抬着下巴,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鞭子。
穆念之一时情绪上头,痛得她根本无法动弹。
等到下人伸手推搡的时候,更是直接被推倒在了地上。
她模样娇美可人,此刻惨白着一张脸,双眼含泪跌坐在地,让本来就有怨气的路人更加同情起她来。
有人站出来大喝一声,“你们穆府怎可如此仗势欺人?”
这话一出,立刻得到众人响应,刚刚被驱赶推搡的路人也统统围了上来。
穆府马车也被迫停了下来。
穆念之坐在地上,目光透过人群,看到了那个曾经心心念念,甚至愿意付出生命的人,穆浩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