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之帮着老罗处理好手臂的伤口，又宽慰了他几句。

老罗称她一声小主子，从小将她放在心尖上保护着。对于她来说，老罗就是她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

从小到大闯祸受伤了，都有老罗照顾着。

对于那天将军府的刺杀，她一直都有疑惑。谁会在穆浩扬大婚之夜跑来刺杀一个毫不起眼的侍读。

难道是秦可卿的倾慕者？

如果是倾慕者，选择在大婚夜晚上刺杀，这不是害秦可卿吗？当时已经礼成，再行刺杀，即便没有洞房，秦可卿也成了新寡，这等于是将自己心上人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正常人应该不会这样做。

“老罗，在我离开穆府的这几日，你可有查到什么消息或者线索？”

老罗摇摇头，“没有查到和那夜刺杀有关的任何消息。而且，穆浩扬十分奇怪，你被害的事情，直接压了下来。对外的说辞就是小贼想要趁着大喜日子偷些银钱，结果被发现，所以才引起的混乱。”

老罗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愤恨的表情，“穆府的真不是东西，小主子你都差点被害死，他们居然还轻轻掩过。你就不应该救穆浩扬那个臭小子。死了才好。”

穆念之沉默，自嘲地笑了笑，“我在穆府，本来也就是个无足轻重的。”

或许死的是穆浩扬，他们不会让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可是那天晚上死的是她。他们甚至连一个正式的葬礼都没有给她，直接一口棺材就将她抬出了府。

又如何会为她讨回公道？

母亲不是还说自己晦气，触了新婚的霉头吗？

“不过小主子，我前日回穆府，救回一个人。”

穆念之被他领着，来到一个卧房，推门进去，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人，忍不住脚步加快，冲了上去。

“春草！”

穆念之颤抖着手，拂过春草满是伤痕的脸。看着毫无血色的唇，她的喉头都如同被大石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老罗站在身后，语气中带着丝丝怜悯，“穆府新娶的那四少夫人是真正儿的心狠手辣。在小主子你走之后，就要火烧了你之前住的院子。”

在老罗的缓缓描述中，当日春草被虐待的场景慢慢变得具象化。

春草小小的身子挡在院门口，整个清一阁如今只剩她一个丫鬟。她在心里发过誓，她要为小姐守住院子。小姐前日离开时，跟她说的，去看看四少爷，送上祝福就回来。

虽然后面府里都在说出事了，小姐被杀了。可是她不信，她坚信她家小姐是有福之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死了。

这些人不过是找个借口为难她们而已。

就像这几年，整个穆府的人找各种借口为难她们主仆俩一样。

曾经，还有四少爷明里暗里地护着小姐，现在四少爷也成亲了，想来也是护不住小姐了。那她就更不能让别人毁了小姐的院子。

在她从别人口中听到四少奶奶要来火烧院子时，她就做好了准备，拼死挡在院门口，不让他们踏进一步。

如果在院门口烧，那穆府少不得受牵连。只有进了院子，往里走，穿过假山，烧小姐住的阁楼，才不会影响到穆府。

自己只要守住院门，那么这伙人的机会就不能得逞。

秦可卿本来以为烧个小阁楼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谁能想到遇到一个难缠的丫鬟。她气得破口大骂，拿出少奶奶的架势，威胁春草让开，不然就将她打发卖出府去。

春草从小被穆将军买来放在穆念之身边伺候，她也从小被穆将军灌输的思想就是，旁边的人如何你都不用管，你只用管好小姐，照顾好小姐，听小姐的话。

所以当几个老婆子上去打春草耳光让她闪开时，她没有退让。

当丫鬟婆子合力想要将她抬走时，她又咬又打，拼死反抗，还用双手死扣住院门，在院门口留下斑斑血迹。

一群丫头婆子累得气喘吁吁，都没有成功。

秦可卿没想到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居然这般难对付。她也来了兴致。

叫停了身边的人，冷笑道：“你倒是个忠心的，只是你那主子已经成了孤魂野鬼，你现在这般表忠心，有什么用呢？是想要她头七回魂的时候，有个落脚的地吗？”

春草听到这个话，心中气恼，一口血水啐了过来。

“你胡说八道，我家小姐没有死。你死了，你全家都死绝了，我家小姐都不会死！”

两人距离隔得远血水并不能啐到秦可卿的身上，可是这话却将秦可卿彻底激怒。

很好，她正愁来了穆家没机会立威，这小丫头自己要送上门来讨死，那她今天就让这穆府上下的奴才都来看看，不敬她这位四少奶奶，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秦可卿招手，让身边丫鬟去唤了几个粗使男丁过来。

春草在之前和老婆子们的纠缠中，已经将力气耗尽，所以粗使男丁过去绑她的时候，不过须臾就被制服，丢进麻袋。

秦可卿叫人将一只猫儿一起丢了进去，再将麻袋口栓紧。

那些有些见识的老婆子看到这里就已经大致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统统吓得缩紧脖子，大气都不敢出。同时心里也默默告诫自己，这位新过门的四少奶奶惹不得，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一棍接着一棍，重重地打在麻袋之上，春草和猫儿的惨叫混在一起，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秦可卿看着麻袋里慢慢渗出来的血水，脸上露出如春阳一般温暖的笑容，“如果你现在肯向本夫人求饶。说穆念之就是个贱人，是个不要脸的卑贱东西。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些。”

春草含糊不清的声音在麻袋里响起，“啊，好痛！你做梦！啊，啊，你这个蛇蝎妇人。我家小姐是订好的小姐。你这种恶毒的女人，比我小姐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啊啊啊啊！”

“哼，贱种的骨头果然硬。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

走到麻袋身边，听着里面的猫儿似乎已经抓狂，即便击打停了，可是猫儿还在撕心裂肺地叫着，在麻袋里上蹿下跳，将春草抓得惨叫不断。

秦可卿看着麻袋里的上下起伏，想象此时被困在袋中的人是穆念之，心中的那口怨气似乎平顺了许多。

“去，给我拿长针还有辣椒水过来。”

身后站着的婆子们忍不住抽了口冷气。

秦可卿身边的大丫鬟喜鹊呵斥道：“你们都耳朵聋了不成，四少奶奶说的话没听到吗？”

婆子们被这样一喝，赶紧清醒过来，忙不迭地去准备。

不能心疼春草，不过是个没了主子没了依靠的丫头。心疼别人，惹怒了这位心狠手辣的四少奶奶，说不定受这酷刑的，就是自己。

等到长针拿来，几个婆子按着麻袋疯狂地扎起来。长针如雨点般落下，猫儿已经开始还要叫，到最后都没了声音，只听到春草已经有些嘶哑的哭声。

旁边站着的好些个小丫鬟都被吓得红了眼睛，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哭出来，或者求情。在春草一点一点低下去的哭声里，许多人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渐渐低不可闻。

秦可卿远远站着，从手下手中拿过铁棍，用尽力气对着麻袋中间敲过去，没有惨叫，只发出来一声闷哼。

“很好，还没死。我发发善心，再给你一个机会，说穆念之是个贱种，是个没人要还下贱的东西。我就停了这些折磨人的把戏。”

麻袋里久久没有声音，就在秦可卿怀疑她是不是昏死过去的时候，听到低低的一句话。

声音很小，她没听清，她周围的人也都没听清。

她以为春草终于服软，心里有些得意，本想上前一步，听得清楚些，可是从麻袋周围都沾染上了血迹，她嫌脏，止步不前。

又想向周围的仆妇证明自己的成果，便语带得意地说：“你大声些，我听不到。”

春雨轻声嘀咕声停，片刻之后，似乎用尽所有力气，大声喊了出来：“秦可卿，你丧尽天良，蛇蝎心肠，我咒你不得善终，无人所爱，夜夜被冤鬼缠身，孤苦一生！”

怒吼声让院子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像是恨毒了秦可卿。

所有人都瞪着惊恐的双眼看向他们那位不可一世的四少奶奶，只见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身子都气得发抖。

从小到大，没有人敢这样诅咒她！而且还是这样恶毒的话语诅咒！本来她没有想要这个春草的命，不过是想着出出气，顺带在这群仆妇面前立个威。

现在看来，这个臭丫头和她的主子一样地讨人厌。既然自己不想活，那也用不着对她客气。

“给我把辣椒水泼下去！”

全身上下已经被长针扎得满是针眼的春草在被泼了辣椒水后，惨叫一声，痛晕过去。

秦可卿让人拿了铁棍裹上布条，又狠狠打了一番，始终没有再听到声响。

喜鹊犹豫着开口，“小姐，那臭丫头，会不会被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