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品，这个问题问得妙。

若不是方盼楠不想就此撕破脸，倒真想把这句话反问回去，听听他自己怎么回答。

手套上沾满油腥，咯吱咯吱粘手，索性吃得也差不多，方盼楠摘下来扔到一旁，“张老板，人品这个东西是要经过漫长接触才能得来的结果，而不是凭样貌或者身上独有的优势来定性，你拿这个问题来点我，你觉得我该怎么回答才能达到你心里满意的标准。”

适时将问题抛回去，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看待问题嘛，表面与内在从来都不是统一的位置。

张老板一听就明白话里藏着什么意思，暗戳戳讽刺他利用谈合作来进行一些不正当手段，不过，这在圈里又不是什么秘密，毕竟一个两个干得比他还下道的大有人在，只不过占一下手头上的便宜，在他看来，不少皮缺肉，没什么值得去关注。

无非就是没有被放在阳光下暴露，不然，谁身上又能干净。

“你就是想跟我聊这个？”张老板好整以暇，“我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值得去思考的，你自己去问问你们领导，他又干不干净。”

方盼楠知道对方油滑，果然一般事是压不住这个人，难怪在办公室里那样大胆，却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这倒也间接成全了方盼楠。

“张老板这话里可是听出了极大的讽刺意思呢。我来的时间不长，领导是什么样人还真没有相处太长时间呢。”

张老板显然厌烦了这样的谈话，“你说完了吗？要是绕来绕去只是谈这些的话，那我们就没有再继续谈的必要了。”

等的就是这句话。

要的就是张老板此刻失去的耐心。

把握时机总在不经意之间，它如同一道光裂进来沟壑，挤出一条缝隙让有能力的人施展拳脚。

吃也吃得差不多了，时间也过去了太久，是时候该进入正题了。

“张老板，听说您之前和孙萌萌谈的是三七分，还要每年给我们让利百分之十是吗？”

张老板不说话。

手指敲击桌面，敛下神情继续听她说。

“您公司规模不错，每年光收益几百万不在话下，其实说起来，这场并没有前景的合作实际上可有可无，就算切掉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但对您可就影响大了…”

张老板被说中了痛点。

“你想说什么？”

方盼楠摊手，“之所以我继续来和您谈，是看在我同事孙萌萌的面子上，这项合作是她亲手拿下来的，我不能用私权过问。不过，说实在，您可能没怎么和我交过手，我这个人嘛，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愿意和别人聊天，有些时候聊着聊着项目就成了，更不用说我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和你谈。话说回来，张老板，听说前一段时间家里是不是投资失败了呢…”

张老板脸色煞是难看，僵硬着躯体无法为自己辩解。

这幅样子倒真有那么点被架空的感觉。

他自以为隐瞒得很好，私下里到处找合作，向银行借贷，就是为了填补亏空，当然，对孙萌萌纯起了色心…严格来讲，压力太大想利用孙萌萌释放压力也是身体需要。

到底是谁？是谁走漏了风声。

他像一头被抢占地盘的恶狼，死死盯着方盼楠一举一动，恨不得当场撕碎这层虚伪的布，扒掉她身上一切掩饰的东西，狠狠踩在脚底下碾压。

啧啧啧…方盼楠咂舌，对面想要扼杀她的欲望可以说昭然若揭，没有一点掩饰，就差当场将她生吞活剥。

方盼楠暗暗庆幸，在走廊上无意间听到的八卦没成想在这里派上了用场，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张老板，你想要还债，自然不能失了我们集团这块肥肉，可我们集团也是要看对方人品和价值的，我想你也听说过，我们集团每天筛选下去的项目摞得比桌子高，能被看上的，除了真正符合要求的，大概还有一层人情了。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我们集团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任何拉关系所成交的项目通通封杀，不得再利用。’所以说，您这个小公司能被集团看上，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靠着别的，一定要掂量清楚。”

张老板额头密集成汗珠，形成短暂的雨幕染花了他的双眼，方盼楠适时将餐巾纸转到他那边，张老板手抖如麻，不听使唤一样打碎了杯子，手指对着空纸盒里连续做了好几遍夹东西的动作，才颤颤巍巍拿出餐巾纸，按在脸上一顿胡乱擦拭。

他已经开始定不住了。

刚才还坚定的内心此刻崩成一片废墟。

方盼楠说的每一句话仿佛亲眼见过一般，每一条都对得上，每一句都说在点上，没有一点犹豫和试探，好像从进门开始一切话题都掌握在她手里，自己不受控制被她主导，引着她的话题向下说。

太可怕了，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

精明算计，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那你想怎么办？”张老板干涩的喉咙如火烧一般，热辣辣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撕扯喉管里的皮，“你的目的不单纯想接手我这个项目吧。”

“张老板可真厉害，好，既然你这么痛快，我也痛快点，让利百分之十五，钱还是三七，你觉得怎样？”

咚——

张老板拍桌而起，“方盼楠，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方盼楠目光坚定，毫不畏惧与他直视，“我才要问张老板，你到底要不要和我们继续合作！你老是拿着女人来制造话题又是什么意思！还是说，你这是在承认自己就是那样一种人。”她重新坐回去，喝尽杯里的茶水，解掉了羊肉带来的腻，“我就是想来跟张老板好好谈谈，让你百分之十五，其实您也亏不着，我们合作这么久，总要见识一点成绩才能来和我们谈话吧。可据我所知，您公司的效益一年不如一年，和公司递交的项目不是被打回来，就是不收取，就这样还想独占这么好的利益，你觉得有可能吗！”

面对对方的咬牙切齿，方盼楠凌厉的眸子扫过他身上，硬生生烧出两个洞，“现在还是我在问您，您能拿出什么好的合作项目来继续求合作，还是说愿意让五分利继续保持这悠哉的金钱，换做是张老板，张老板该做什么样的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