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乔雪按例去医院看糖糖。

只是门刚打开，就看到一张久违的熟悉面孔。

那人正坐在床头旁的椅子上，一身得体的深色西装，金丝框眼镜在太阳光的折射下发出耀眼的光，紧致的皮肤衬得年纪更轻。

衣冠楚楚，举手投足之间成熟男人的魅力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任谁都看不出眼前的男人已经快到了不惑之年。

男人站起身，朝乔雪走了过来，“孩子生病住院了怎么不告诉我。”

语气中透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心。

乔雪愣了愣，向旁边一侧躲去，避开他的触碰，“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嗯，好。”男人兴致缺缺收回手，“以后遇到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跟我讲。”

男人上前一步，自顾自说道，“听说你要和沉渊离婚？”

乔雪下意识往后退去，不敢对上男人的眼神，她慌乱垂眸望向地板，长而卷的睫毛轻微颤抖，像是在诉说着此刻的紧张。

“以后糖糖身体不舒服，可以来找我，你宁愿相信外人的医院，也不相信自己家的？”

“没有，这里离工作的地方比较近，就来了。”乔雪解释。

男人又上前一步，乔雪往后退着，直到后背贴上冰凉的墙面，退无可退，她抬眸望向眼前的男人。

他还是和从前那样，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让人看起来如沐春风。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男人要有下一步动作时，病房外传来了清脆的高跟鞋踩地声。

在房门被打开的前一刻，两人迅速拉开了距离。

来人是一位容貌身材姣好的少妇，如果有关心商界的应该能认出来，她是乔氏的执行董事，乔伊。

按辈分来讲，乔雪应该叫她一声姑妈。

而这会自觉走到乔伊身旁的男人，就是她的姑父。

他还有另一层身份，京市三甲医院的院长，近几年来最年轻的脑科教授。

两人站一起简直是郎才女貌，令人艳羡。

可只有乔雪知道，他们内地里是多么的肮脏和不堪入目。

对上乔伊犀利的眼神，乔雪对两人轻声叫了句，“姑姑，姑父。”

乔伊这才罢休，高昂着的头轻点了一下，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左腿搭上右腿，“听说你要和墨沉渊离婚？”

“是，郑昕悠回来了，我不主动离墨沉渊迟早也会跟我离。”

乔雪知道，不给出个合适的理由，他们势必会强迫着她和墨沉渊过下去。

但如果是墨沉渊要离呢，他们总该无话可说了吧。

乔伊盯着她望了好几秒，又低头摆弄自己的指甲，语气随意道：“墨沉渊要离，你就不能留住他？”

说话间，她还是在摆弄新做的指甲，上面镶了钻，一闪一闪的，看起来贵气逼人。

她越是表现得漫不经心，内心的想法就越深不可测。

站在有暖气的病房，不知何为，乔雪总是感到全身骤冷，看着姑妈盛气凌人的样子，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雨夜。

因为姑妈把她最爱的猫送走，年幼的她顶撞了一句，就被佣人推到了门外。

整整一个晚上，没人给她开门。

那时正逢雨季，半夜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院子里没有躲避的地方。

年幼的她不知道姑妈为何那样，只是疯狂敲着门道歉，“对不起姑妈，我错了，原谅我，下雨了，让我进去躲一下雨。”

直到嗓子叫哑，也没人来帮她开门。

中途，姑父出来了一次，他递来了一个纸箱，说先遮遮，等姑妈气消了自然会给她开门。

可纸箱根本遮不了，雨水会将纸箱淋化掉，滴滴答答的雨水会再次打在她的头上，脸上，手臂上。

她像个落魄的丑小鸭，耳边呼呼的风声像是在嘲笑她。

她当时在想，要是爸爸在就好了，爸爸肯定不舍得让她淋雨，可惜没有要是。

淋了一整夜的雨，毫无意外的，第二天她感冒了，一病不起。

那场病，她病了整整一个星期，晚上噩梦不断，半夜醒来，她总能感觉有人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开灯后，顾父那张和煦的脸对着她，他跟她说，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姑妈。

不然姑妈会很生气。

她害怕姑妈生气，所以点头答应了。

那年她刚小学毕业，性教育还没有普及，没人告诉她，那样是不对的。

后来上了初中，她学了生物，从书本中了解到许多性知识，她才知道，那样做是不对的。

她觉得自己像一条在夹缝里生存的蠕虫，阴暗又恶心。

那时的墨沉渊经常照顾她，所以她天真以为自己遇到了救赎。

现在看来，哪来的救赎，不过是另一个深渊罢了。

寂静被拍桌声打破，乔雪回过神来，乔伊正冷眼盯着她，“乔雪，你现在是连我的话都不愿意回答了？”

“你别忘了，是谁把你从郑家接回来，是谁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的，现在到你报答乔家，报答乔氏的时候了，你最好不要任性离婚。”

又来了，又是这套说辞。

乔雪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从前她可能觉得她说得对，可现在听到这句话只剩生理性的恶心。

乔雪强稳着心神，说道：“当初我嫁进墨家，听说墨家给了乔家三个亿的彩礼。”

她不是想要钱，她只是想跟乔家划清界限。

而这番话在乔伊听来，就是另一个意思了，她抬眸看向乔雪，“你这意思是，我养了你这么多年，收点彩礼都不行。”

“没有，我只是想说，那三个亿足以抵我在乔家那几年的花销了。”

乔伊猛地站起身，“乔雪，你不会这时候是想和乔家掰清关系把，我告诉你，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当初接乔雪回来，就是看她相貌不错，想着用来家族联姻牟取利益的，如今终于把人养大了，她怎么可能放手。

这就不是她乔伊的作风。

一旁的宋凛及时开口，“好了伊伊，毕竟是小雪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是让她自己定夺吧。”

乔伊是典型的女强人，但对宋凛确是罕见的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