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斋。
“所以之后的实践课,你就是负责我们的胥吏,任大哥就是我们的学督?”李衍看着面前的杨仲齐问道,有一种自己的手下突然成为了自己老师的不爽。
“嗯。”杨仲齐说道,顺道把卷宗发给了众人。
“不是说实践课上的案子都是陈年旧案么?”李弦看完了杨仲齐带来的卷宗后,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是三天前刚发生的案件?”
“这我也不清楚。”杨仲齐如实说道,“不过艾少卿有特意交代,这个案件的涉案人员都是高官,整个太学,只有十一斋的人能查。”
“难道又是跟李家有关?”李衍有些不满。
“死者是当朝御史中丞。”李弦说道。
听到这话的李衍,眼睛都瞪大了,说道,“御史中丞?谁这么大胆?难不成是夏人?或者辽人?”一想到自己有机会可以保家卫国,李衍立刻有了精神。
“任宗景怎么说?”李弦问向杨仲齐。
“我没见着他,就把卷宗放他桌上了。”杨仲齐说道。
“怎么了李姐姐?”朱思柔问道,“比起陈年旧案,新发生的案子不是更容易调查么?”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毕竟也只是学生,不是大理寺,这种刚发生的案件轮不到我们来查。”李弦还是有些疑惑,“而且我问过七斋的,他们之前查过的案子,都是基本上已经结案的,或者是尘封了几年的悬案,从未有人在实践课里真正查过新案。”说到这里,李弦有些迟疑地停顿了一会儿。
“这一次,无论是死者还是可能的涉案人员,都跟李家扯不上任何关系,总不能真是看上了我们十一斋这几个无名小辈,才特意安排给我们的吧?”任宗策补全了李弦的话,随后颇有些意外地看着李弦,说道,“不过倒没想到你还挺谨慎。”
李弦却十分严肃地说道,“李家是只有恩荫的外戚,任家是太医院退下的医官,小柔跟杨仲齐的家里跟官场八竿子打不着,咱们这群人中,唯一官场价值的,只有任宗景。”说罢,停了一会儿,正色道,“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我并不想任宗景还未来得及一展拳脚,就因为我们,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不想别人挡自己的路,也不想挡别人的路。
“哟,姐,没想到你这么关心姐夫的事业啊。”李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贱兮兮地说道。
李弦随手挥了挥棍子,李衍立刻闭嘴,躲到了朱思柔身后。
任宗策却觉得李弦有些多虑,“他只是我们队的学督,而且只是义务帮艾学录的忙,选中我们,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是你堂哥,又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再过半年,就过了丁忧期,要任命官职了。”见朱思柔护着李衍,李弦收起棍子,对着任宗策,耐心地解释道。她不懂官场,但是也直觉地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因。
“这次的涉案人员,最差也是个集贤院校勘。”任宗策与李弦争辩道,“谁会多看一个还未任命的进士?”言语间,有些酸酸的。
察觉到任宗策的情绪,朱思柔赶紧岔开话题,问道,“可我们没得选?如果这个案件真有问题,咱们还能去找艾学录换么?”
李弦却不以为然地说道,“为何不可?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若我们对他的安排有疑惑,自然可以提出寻求一个解释。”
“那我再去找艾少卿问问。”杨仲齐收起卷宗说道,说实话,他也不想碰这种跟当朝高官相关的案件,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得罪人,“反正这次给了十天的时间,不着急。”
当日下午,杨仲齐求见艾少卿,无果。
第二日一大早,杨仲齐再次求见艾少卿,依旧无果。
第三日中午,众人又齐聚在十一斋商量,这次任宗景终于也在了。
“艾学录这态度,是摆明了让我们选择,要么查,要么这次作业得末等。”李衍愤愤地说道。要不是当初他姐许诺在这门课上一定能得甲等,他才不会报名呢,他可不想再来一个末等。
“昨日,我去找了我大伯,询问了一下案件里涉及的官人,都是官家眼下的红人。”李弦说道。她并没有告诉别人,她大伯劝她,这案件可以查,但要知道上面想让他们怎么查。
“没错。”任宗景点点头,说道,“死者唐子方,御史中丞,死前几日还在殿堂上向官家进言变法之弊。四日前,被发现心悸发作,死在自己家中。”
“人到了一定年龄,确实容易心悸。”李衍说道,“我爹说,祖父就是这么去世的。”
“这听上去,不像需要特别查的案件啊。”朱思柔也尝试分析道。
任宗景也点点头,整理了一下他从同僚嘴里套出的信息,“唐中丞年事已高,这两年身体大不如前,所以最初确实是按自然死亡处理的。但唐中丞的妻子,执意认为他的死有蹊跷,理由是,唐中丞虽然身体不好,但从未有过心悸之症,可验尸的仵作却说他死于心悸发作,觉得其中另有隐情,所以找到了自己的弟弟——司马相公。前两日,司马相公将这个案件摆到了官家面前,要求重查。”
“从未心悸不代表就不会死于心悸啊。”任宗策正色说道,“我之前看过不少人,平日里对身体不重视,都是在第一次感觉到心悸的时候差点身亡。”涉及到医,没人比他专业。
“唐中丞颇通医术,对自己的身体也十分看重,曾因为咳嗽痰里带了点红,便疑心自己是肺痨,找了好几个太医给他开了药才安心。”任宗景继续补充。
“但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李弦依旧不太明白,“既然这案件都闹到了官家面前,那为何放着艾学录手下那么多厉害的人不找,偏找上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