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斋斋舍。
李弦,李衍,朱思柔,任宗策四人围坐在桌边。李弦拿着笔写着什么,李衍则在一旁跟朱思柔在纸上画小猪,任宗策则趴在桌子上睡大觉。
不一会儿,将李衍跟朱思柔带回来的问询笔录进行了交叉确认,李弦放下笔,总结了一下唐中丞去世前一晚的时间线。
“根据唐家家仆们的多方佐证,唐家宴会是定在酉时三刻,但陈旭跟妻子酉时两刻便拎着新茶到了。王介甫准点到,但两手空空。吕吉甫虽迟到了半刻钟,但听闻唐中丞喜甜,特意绕道去柳云家买了两盒刚出锅的梨花酥。”
听见李弦声音的任宗策也慢慢坐了起来,好像还在梦里,嘟囔着,“是书房里发现的那盒梨花酥么?”
“应该是。”朱思柔停下笔,附和道,“有侍女说唐中丞宴会上没吃什么东西,所以结束后将这两盒梨花酥拎去了书房。”
“可是书房里只有一盒啊?”任宗策好像也醒了,下意识追问道。
“先听我讲完。”李弦被打断了十分不爽,手慢慢摸上桌子上的长棍,以示威胁。
众人立刻就安静了,连李衍都放下了刚画了一半的猪鼻子。
李弦对此表示十分满意,继续说道,“大约戌时,很多人听到唐中丞跟王参知因为变法又吵了起来,还起了肢体冲突,王参知也借此离开了唐家。宴会是亥时结束,之后唐中丞就回书房整理奏章。大约亥时一刻,唐中丞两岁的小孙子不睡觉,吵着要吃梨花酥,唐中丞的妻子司马氏便差人去书房,然后唐中丞亲手将其中一盒递给了下人。”
说到这里,李弦还特意看了任宗策一眼,任宗策回了一个哦的嘴形。
李弦并不理睬他,继续说道,“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唐中丞,直到第二天一大早,下人送早饭时,才发现唐中丞暴毙。”
见李弦说完了,李衍学着说书先生的样子,煞有介事地补充道,“所以这一天晚上,在书房,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思柔又一次被他逗笑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亮晶晶的,让李衍都失神了那么一瞬。
笑了一会儿后,朱思柔向李弦问道,“书房那边呢?有什么发现?”虽然她只是拿钱参加实践课,但她认同李弦之前的话,有些事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要尽力做到最好。
还未等李弦回答,任宗策扣了扣耳朵,言简意赅地总结道,“除了那盒药膳梨花酥,还有一个疑似装过养心丸的太医院药瓶,没什么特殊的。”
“为什么会有养心丸?”朱思柔好奇地问道,“之前不是说唐中丞从未有过心悸之症么?”
“不知道,也许是他妻子撒谎了,又或许他妻子也不知道,又或者是哪个旁人落那里了。”李弦一边回答,一边已经开始着手写案件报告了,“具体等任宗景他们从太医院回来吧。”
听到这里的任宗策,突然有一个恶意的猜测,“说不定,这药瓶不是唐中丞的,而是凶手不小心落下的!”
听到这里的李弦也停了停笔,抬头看着任宗策,耐心地解释道,“唐中丞的尸体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迹象,因为有背疽,所以被怀疑死于心悸,目前证据看来,不是谋害案。”
朱思柔也对此点点头表示认可,虽然是按天拿钱办事,但她还是不希望查到谋害案,被人杀死,无论什么情况下,都是让人难过的事情。
而一直一言不发的李衍,自言自语嘟囔了很久后,慢半拍地对任宗策之前的话,追问道,“可是,柳云家没出过药膳梨花酥啊?”
“啊?”跟李衍中间隔着朱思柔的任宗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他在跟谁说话。
倒是李弦,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皱了眉,认真地问道,“任宗景说是新出的药膳糕点,你吃过?”
“他家最近就出了六款药膳糕点:阿胶固元糕,山药红糖水,健脾八珍糕。”李衍想着这两日他让手下小厮排队去买的东西,掰着指头数着,“茯苓芙蓉糕,香酥莲子,胡柚雪花酥。”
六个,没有梨花酥。
一股不好的预感让李弦皱起了眉头,赶紧向朱思柔追问道,“唐中丞孙子那盒梨花酥呢?吃完了?”
“不知道啊。”朱思柔有些懵,事先也没让他们问这么细的事儿啊。
听到这话,李弦立刻放下写报告的笔,顺手拿起桌上的棍,就往外走,“我再去一趟唐家!”
“要拿龙脑香杀人,得让人吃一石。”任宗策也迅速拉住她,并解释道,“这都过去四天了,如果真有事,早有事了。”
听到这话的李弦,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觉得道理上来说确实是这样。
但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可能小孩还没来得及吃呢,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于是她只犹豫了一会儿,便还是决定再跑一趟,“还是去问一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任宗策知道拦不住她,也索性站起来,正准备说,我陪你去,就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很快,杨仲齐就推门进来,门差点砸到李弦,他后面跟着任宗景。
“你站在门口干什么?”杨仲齐一脸疑惑,“总不能是欢迎我吧?”边说边进屋倒茶喝水,顺便还给任宗景倒了一杯。
“太医院那边有什么收获?”准备赶去唐家的李弦,迫切地向任宗景问道。
任宗景见李弦似乎急着要去哪里,于是言简意赅地把自己在太医院的调查结果说出来,“唐中丞从未因为心悸去过太医院,也没开过养心丸。”
这信息再次加重了李弦的预感,难道真是谋害案?
一旁的任宗策注意到任宗景话里有话,上前一步追问道,“从未因为心悸去过,那他一般因为什么症状去?”
任宗景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堂弟一眼,平日里倒是从未注意到堂弟如此细心,但还是仔细解释道,“这两年,唐中丞身体大不如前,尤其是年初得了一次风寒,咳了大半年了,这几个月,他曾因为咳血,去过几次太医院。”
咳血,听到这里,任宗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咳血之症,可比心悸难治多了。
“我要再去一趟唐家。”着急走的李弦,也赶紧告之他自己的猜测,“柳云家根本没出过什么药膳梨花酥,那唐中丞吃的那盒梨花酥就是有问题的,现在还有一盒在他孙子那里,得先救人。”
见状,任宗景立刻明白了事情的急迫性,脱口而出,“我跟你去。”怕李弦误会,还主动向她解释,“唐府有我这个身份在,好办事。”
李弦也点点头,这也是她计划的,世家那群人,虽然看不起很多人,但还是会给任宗景这种名声在外的谦谦君子面子。
一旁的任宗策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苦笑了一下。
“那我们呢?”也想出力的朱思柔问道。
“你跟李衍去查一下柳云糕点铺,如果是梨花酥出了问题,那制作梨花酥的人一定要查。”李弦向着朱思柔安排道,随后又看向刚坐下歇了一会儿的杨仲齐,说道,“你去查一下宴会之前,吕校勘的行程,尤其是从买完梨花酥到进唐府这段线路。梨花酥是他送的,那他有机会在途中动手脚。”
最后,她又看向情绪有些低落的任宗策,还误以为他困了,说道,“打起精神来,你的任务最重要。半块梨花酥已经当作证物收起来了,你去找找仵作,再翻翻医书,找找看任何有可能用掺有龙脑香的梨花酥杀人的办法。”
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李衍激动地问道,“所以,我们可以把这个案子当成谋害案来查了么?”
李弦看了一眼任宗景,得到他的首肯后,说道,“不确定,但是很大可能,是谋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