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录事巷七号出来后的李弦跟任宗景开始复盘在里面的演技。
“所以方才那些都是你临时胡诌的?”李弦惊呼道,“我差点都被你骗了。”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她都差点以为这是任宗景提前想好的方案。
“下次还是不要假扮了。”任宗景自我反省道,“你还是拿着长棍耍威风的样子,最好看。”
听到这话的李弦,不知为何,耳根子一热,但随后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个槐树街十八号俞账房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从来不知税院下面还有民间查账的先生?”
任宗景笑笑解释道,“自然不是税院的。那俞麻子自己办了一个慈幼书院,收养了很多慈幼局收不下的小孩,他的收入除了帮别人记账,便是帮别人过账本。”
“那樊大娘怎么就相信了?”李弦一脸困惑。
“她本来问的,就不是税院的查账先生。”任宗景一脸宠溺地看着她解释道,“她问的是,可以给我送钱的过路人。”
“为什么要坚持给你送钱?”李弦依旧十分不解,想起方才走的时候,樊大娘也是在给任宗景塞钱,想起任宗景编造的身份,很快就明白了,“行贿?”
任宗景点点头,补充道,“他们已经习惯了拿钱办事的胥吏,所以如果不收他们的钱,反而会让他们生疑。”
见李弦一脸凝重低头不语的样子,任宗景安抚道,“所幸,我们不是税院的,他们去找俞麻子查账也是正经活计,行贿的钱也最终用在了民生上。”
李弦却抬头盯着任宗景,一脸认真地问道,“若他们碰到的不是我们呢?”
任宗景被李弦盯着愣了会儿神,许久才说道,“税肯定还是要重报的,只是报多报少的问题。至于行贿,遇到一些胆小的胥吏,几两银子也就够打发了。如果是一些胆子大的,可能需要破费十几甚至几十两。”
“所以最后,进国库的税没多多少,但他们赚的钱却少了很多。”李弦苦笑了一声,说道,“虽然我看不起靠娼妓为生的人,但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他们也很可怜。”赚着最龌龊恶心的钱,却流入了别人腰包。
正说着,却听到前方传来李衍火急火燎的声音,“你俩怎么在这儿?还穿成这样?”
李弦定睛一看,除了李衍,还有身穿水绿色衣裳的朱思柔。
“你俩怎么在这儿?”李弦先开口问道,她怎么觉得最近经常碰巧看到自己弟弟跟朱思柔在一起。
“小柔说看到一个老男人把我姐拐到了一个陌生的房子里。”李衍呆着个脸,一脸警惕地盯着李弦身旁的任宗景。
听到这话的朱思柔赶紧摆摆手,着急地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是买菜的时候看到李姐姐跟着一个陌生男子,还听到陌生男子说什么要李姐姐乖乖听话。我当时真的没看清是任大哥你。”
朱思柔看着眼前的任宗景一身混混穿着,却丝毫没有她之前看到的人渣气质,又有些自我怀疑了,我当时是怎么看错的?
“不错嘛。”李弦拍了拍任宗景的左肩,赞许地说道,“连熟人都被你骗了,看来是真的演得很像。下次还找你。”
听到这话的任宗景,右手也顺势摸上了左肩上李弦的手,再次温柔地申明道,“下次换个安全的。”
“所以你们到底干嘛?”李衍有些不满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索性强行站在了两人中间,对着任宗景问道,“你要查案就自己查,别老拖着我姐。”
“是我要查的。”李弦解释道,随后她便把自己梦见的女鬼,女鬼提到的城东义庄,以及他们挖出的三具白骨之事,从头到尾耐心地给李衍解释了一遍。
这也是任宗景第一次听完李弦整个灵异梦的故事,此时的他已经不再去想这女鬼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觉得这女鬼有些烦人,打扰李弦睡觉。
“所以你还真的是梦见了鬼啊?”李衍听完后感慨道,虽然之前他也听李弦说起过几次什么托梦之类的,他只当李弦初来乍到,水土不服才会做的白日梦而已。
“对啊。”李弦再次点点头,“要不要我一会儿把女鬼的模样画出来给你看?”那么漂亮的女鬼,她弟肯定着迷。
“不用了。”李衍脑海里却补全了十分可怕的女鬼画面,他赶紧摆摆手说拒绝。
“所以这是我的私事,任宗景只是帮我的忙。”李弦再次强调道,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在为任宗景说好话。
“你为什么不找我帮忙?我是你弟弟!我才是你家人!”李衍愤愤不平。自从上次他姐因为任宗景受伤后,他就十分不喜欢这个准姐夫,还为此给娘写了告密信。
“我也想帮忙。”朱思柔也认真地说道,看到李弦一脸疑惑的神情,赶紧解释道,“郜家人为了感谢我祖母当年给郜山菊的一碗热汤跟一个毛毯,给我祖母送了一个侍女照顾她,我们受之有愧。”她虽然在郜山菊的事情上没有出力,但是这世间若还有别的执念之鬼,她能帮一个是一个,也算替她祖母积德了。
“现在也没啥线索了。”李弦如实说道,“打探了半天,就知道第二具白骨可能是个被家人抛弃的单婊,最后死于花活。”
“花活?”朱思柔出口问道。
李衍却赶紧捂住李弦的嘴,赶紧说道,“就是死得很惨。”他可不想这朵小白花听到那么变态的事情。
李弦侧目瞪了李衍一眼,他又赶紧放开了手。
“也不都是毫无线索。”任宗景出声说道,“至少那个白骨大概率不是在这个暗娼之所发现的。”
“为什么?”李弦追问道。
任宗景看着她,柔声说道,“原因有二。一,这种已经开了三十年的大型暗娼之所名声在外,城东义庄的仵作会明确记录;二,你在大理寺看的名册,每个离开的娼妓都会有表明去向,你可看到了城东义庄的名字?”
“每个娼妓的去向准确么?”李弦再次追问道,她当时看到了这个,只是并不很相信。
“不准。”任宗景如实说,“很多老鸨龟公为了省事儿,都是随便填的,但是死去之人的记录可靠性却高很多,毕竟涉及报税人头,人一死就赶紧报上去了。”
听到这里的李弦也明白了任宗景的意思,她确实记得,十八年前的三月份,录事巷七号并没有任何人死亡的更新。
“那小的暗娼之所就更难查了。”李弦说道,“不少开了三四年就关门了。”
任宗景也点点头,这也是他头疼的地方。
“去录事巷妓馆找杨仲齐的娘呗。”李衍却突然提议道,“大妓馆很多年老色衰的妓女,被淘汰后,就去做暗娼,为了防止同行竞争,他们那里对于每一个离开的妓女,都有详细的去向记载,杨大娘识字,资历老,这几年一直在负责这件事。”在李弦上京前的两年花酒也不是白喝的,他当时还靠着这个信息差赚了点零花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