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么?”谢婧彤反而惊讶道。
“我究竟做了什么,才让你有了这样的错觉。”晏初岁无语。
谢婧彤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
“上次咱们一起出去喝茶。”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是你邀请我去你家,是你要去逛街,也是你把你哥叫上的。”
“那今天上午呢,你不还是一直在找话题跟我哥聊天……”
谢婧彤话音未落,突然听到窗外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有了上午被挟持的经历之后,两个姑娘家都十分警觉。
晏初岁更是立刻起身到窗边查看,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可能是上层甲板上有人掉了东西吧。”谢婧彤猜测道。
“嗯,没事就好。”晏初岁转身回来。
“放心吧,现在船上到处都是六殿下的人,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
隔壁船舱内,竹庆看着刚从窗外翻进来的殷霄年,一脸无奈。
殷霄年则狠狠瞪了他一眼。
什么时候进来不好,偏偏在最关键的地方进来。
害他没能听到晏初岁的回答不说,还差点儿被发现。
“什么事?”殷霄年语气不善地问。
“爷,小的刚才搜了那络腮胡的身,发现了一封密信。”
见殷霄年一脸不当回事的样子,竹庆加重语气道:“小的虽然没有拆开,但是仅从信封上看,好像跟茶马坊中查抄出来的密信是一样的。”
听了这话,殷霄年才终于来了精神,接过信封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然后又拆开信封抽出信纸细看。
虽然看不懂其中的内容,但是字迹和纸张都跟茶马坊的一模一样。
“看来这趟没白来,这不是还有意外收获么!”
殷霄年一本正经地说,丝毫看不出之前假公济私的模样。
竹庆还能说什么,只能连连称是。
“安排人下个驿站下船,尽快把这封信送回京城,交给破译密文的人。
“尽快查出络腮胡的身份,顺便排查是否还有其他漏网之鱼。”
“爷,那您……”竹庆心道,您还非要跟着去天津卫不成?
“络腮胡既然躲在这条船上,说明船上、沿途驿站或者是天津卫都可能会有他的同伙。
“虽然机会比较渺茫,但是咱们现在也没有更多的线索。
“倒不如走一趟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行吧,您是爷您说了算。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等等。”
竹庆说完刚要退下,突然又被殷霄年给叫住了。
“这件事就由你亲自去办吧!”殷霄年道,“兹事体大,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竹庆:“……”
究竟是交给别人不放心,还是怕晏大姑娘看见我,把您的谎话给揭穿啊?
竹庆腹诽不已,却也无法,只得在船只靠岸的时候下船,在驿站借马折返回了京城。
虽然上午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但是船只还是在傍晚时分停靠在了杨青驿的码头。
杨青驿算是京津之间较大的驿站,包括水驿和马驿。
但凡由大运河进京的船只、官员、客商大多会在此驻留。
光是杨青水驿便有水驿夫近百人。
杨青马驿则设在水驿附近,有马夫、驿递夫等几十人,还有驿马五十多匹。
大运河各色人等往来穿梭,物资流通频繁,更是让这里发展迅速。
刚开始只有几户人家聚集的小村落,到如今已经成为了十里八乡有名的镇子,规模甚至都已经超越了许多小县城。
从京城坐船去天津卫,如果不想夜间行船,这里也是必须落脚休息的地方。
以谢靖川的身份原本是可以带着妹妹直接住在驿站之中的。
但是晏初岁与谢家无亲无故,又无官职在身,所以必须出去另找住处。
兄妹二人不放心她自己去客栈过夜,于是下船后也没去驿站,直接跟着她去镇子中找客栈投宿。
杨青驿不愧是京津之间最大的驿站,周围十分繁华,酒楼客栈几乎都是三层小楼,乍一看还以为是在某个热闹的大城市中。
谢靖川下船之前找船上的人打听过了,所以进了镇子便直奔万福客栈。
“船上的人说,万福客栈是镇上资历最久的客栈,东家就是本地人,多年来口碑一直很好。
“最重要的是,万福客栈去年刚刚翻新过,所以也是住着最干净舒服的。
“咱们先去客栈休息一会儿,然后我带你们出去吃饭。”
谢靖川在这方面的确是细心周到,到客栈要了三间挨着的房间,然后将二人分别送进屋,自己才回房。
谢婧彤此时又觉得,哥哥也还是有不少优点的,不能一杆子打死。
是人就肯定会有缺点。
你总不能要求一个人又细心体贴,又孔武有力,还胆识过人吧?
虽说谢靖川胆小懦弱了些,但人一辈子又能遇到几次生死攸关的大事儿呢?
平时还不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么!
想到这里,谢婧彤登时有些后悔。
下午不该在晏初岁面前说那么多自家哥哥的坏话。
反正晏初岁本来也没考虑过谢靖川,所以应该跟自己那些话没关系吧?
谢婧彤自我安慰了一番,很快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三个人在镇子上闲逛了一会儿,找了家酒楼吃了晚饭,便回到客栈准备早点休息。
“回房之后一定锁好门窗,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坐船呢!”分开之时,谢靖川虽然是在叮嘱妹妹,但是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晏初岁身上瞟。
“哥,你都说好几遍了,啰嗦死了!”谢婧彤觉得自己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她先把晏初岁推进房间,确认她锁好门,这才转身冲自家哥哥一摆手,也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听着妹妹在里面将门闩好,谢靖川这才放心。
临回房之前,他抬头看向晏初岁的房间,忍不住叹了口气。
今晚吃饭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晏初岁态度上的变化。
跟之前船上的相谈甚欢截然不同,仿佛是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谢靖川难免又患得患失起来。
若是平时,他还能找妹妹帮忙探探口风。
奈何谢婧彤为了上午的事儿,还在生他的气。
别说帮忙了,不帮倒忙就是好的。
“借过!”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谢靖川的思绪。
谢靖川这才惊觉自己竟一直站在走廊上,盯着晏初岁的房门发呆。
他瞬间脸红,急忙侧身让路。
“抱歉……”
道歉的话刚一出口,他才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殷霄年。
“微臣见过六殿下。”谢靖川赶紧行礼。
“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殷霄年说着从谢靖川面前经过。
他貌似不经意地朝晏初岁的房门撇了一眼,问:“谢大人的脸这样红,可是因为房中住着心上人啊?”
谢靖川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脖子,整个人红得像是被煮熟了一样。
殷霄年勾唇一笑,像是在跟他玩笑。
实际上他的笑意根本未达眼底,满眼冷峻。
谢靖川瞬间感到一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水边夜里湿冷,谢大人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多谢六殿下关心。”谢靖川拱手道谢,目送殷霄年走进晏初岁隔壁的房间,自己这才转身回房。
他心下暗道,人都说六殿下喜怒无常,冷心冷肺。
但是经过这次接触,他感觉外间的传言果然不能尽信。
六殿下可能只是面冷心热。
这样的人最容易被人误解了。
殷霄年并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竟然被谢靖川认定为了热心人。
他此时正在房里努力活动着右臂。
随着后背伤口一阵撕裂的疼痛,温热的血瞬间涌出,很快就浸湿了包扎伤口的布条和外衣。
殷霄年没有再乱动,坐在房中闭目养神,一直等到后半夜,整个客栈内外都静悄悄的之后才睁开眼睛。
他推开窗户,确认外面没人之后,拎着一个小箱子钻出窗户。
殷霄年一个翻身,轻巧地落在晏初岁的窗前,轻叩两下窗棂。
晏初岁出门在外,上午又刚遭遇过惊魂一幕,所以睡得很浅。
听到窗外的声音立刻就被惊醒了。
窗外的人似乎知道她醒了似的,又一轻一重地叩了两下。
晏初岁听出这是殷霄年的习惯,但还是压低声音问:“谁啊?”
“我!”窗外果然传来殷霄年的声音。
一听是他,晏初岁登时翻了个身,不准备搭理。
却听窗外的殷霄年低声恳求道:“我伤口好像撕裂了,你能帮我看看么?“
一听殷霄年提到伤口,晏初岁就没了脾气。
不管怎么说,殷霄年之所以受伤,都是为了救她。
如果当时不是殷霄年冲过来,络腮胡的那一刀说不定会正中她的后心。
晏初岁心里纠结再三,还是起身打开了窗户。
殷霄年灵巧如猿猴一般,咻地一下就钻进了房中,将手中的箱子放在桌上,还顺手关上了窗户。
就在他钻进来的瞬间,晏初岁借着月光,看到他后背竟有一大片已经干涸的血迹。
她赶紧掌起灯来,皱眉道:“你又干什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血?”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不小心抻到了。”
殷霄年说着,毫无察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这人又在撒谎!
晏初岁恨不得立刻把他从屋里撵出去。
但是月白色长衫上暗红色的血迹又是那么刺目。
晏初岁的气无处可撒,干脆一把抄起针线笸箩里的剪刀,直接上手把殷霄年的衣服剪开了。
殷霄年也没想到她竟这么直接,冰凉的剪子尖儿甚至是贴着他的皮肤滑过去的。
他顿时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晏初岁给他身上再添一个窟窿。
将衣服和绷带全都剪开之后,晏初岁才发现,伤口崩裂后出的血再次凝固,使得绷带牢牢地粘在伤口上,很难分开。
“你这都粘在一起了……”晏初岁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处不由地皱眉。
殷霄年道:“没事,你随便处理,我不怕疼——嘶——”
他话还没说完,晏初岁竟真的一把扯掉了粘在伤口上的绷带。
殷霄年虽然早已习惯了疼痛,此时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长痛不如短痛。”晏初岁毫无感情地说了句,将绷带丢到一旁。
殷霄年带来的箱子里有伤药和干净的绷带。
晏初岁再次给他清理干净伤口,然后重新上药,包扎。
殷霄年一动不动地享受着她的照顾,感受着她手指偶尔不经意的触碰。
虽说晏初岁的动作一点都不温柔,甚至时不时还会弄疼他,但殷霄年却依旧甘之如饴。
将伤处重新包扎起来之后,晏初岁就立刻下了逐客令。
“六殿下请吧,记得把这些垃圾一起带走。”
殷霄年却不急不慢地问:“你怎么突然对海运这么感兴趣,难道你消息这么灵通,已经知道父皇将市舶司这一块交给我负责了?”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谁……”晏初岁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猛地抬头看向殷霄年,“市舶司归你管了?”
她这一抬头,视线正好沿着殷霄年的腰腹一直扫视到了颈间。
殷霄年的腰很窄,但是小麦色的皮肤之下,没有一丝赘肉,全是线条流畅的肌肉,有着一种随时都可能爆发的力量感。
胸前缠着白色的绷带,显得上方的锁骨更加突出。
颈侧刚刚因为疼痛而暴起的青筋还没完全消退。
本来就俊朗脸庞上还挂着几滴冒出来的冷汗。
这一切让晏初岁原本单纯到只有惊讶的眼神瞬间就乱了。
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心里也乱作一团。
皇上怎么会将市舶司交给殷霄年了?
前世根本没有这件事,市舶司一直都是掌握在皇上自己手里。
当初官船赚回来的大笔金银珠宝,全都被填充进了皇上的内库。
难道是因为自己重生回来做出了改变,所以才让很多事情都变得跟前世不一样了?
“过段时间我会替父皇南巡,正好顺便去南方的几个港口查看情况。
“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跟我说。
“完全没必要费尽心思地去找谢靖川。
“毕竟他最多也只能管到一个天津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