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渔这一等,就等了快小几个时辰。
好在若渔沉得住气,面上丝毫没有焦躁之色。
原本约的是午饭,现在被生生拖成了吃晚饭。
知府大人的心思,越发明显了。
这让在屋角躲着偷看的黛安,忍不住啐了一口。
“这知府,真是个不要脸的小人。”
“这么把人晾着,生生拖到日头都落了西,”
“打量谁还看不出来他那个龌龊的心思吗?”
她看向一旁的谢叔齐,问道。
“都准备妥当了吧?”
谢叔齐点点头。
“放心,我还带了几个山门的人过来,”
“不过是个知府,”
“若是这样还护不住若渔,那也太没脸了。”
听谢叔齐这么说,黛安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些。
远远看着,若渔的状态好像还不错。
“真不愧是若渔,这事,大约也只有她能办成了。”
黛安刚忍不住赞叹一句,那边宅子里就起了喧嚣。
“知府来了。”
谢叔齐低低地提醒了一句,二人都立刻噤声。
那边若渔也听到了动静。
很快,就有仆从进来,将凉了的酒菜撤下,换上了一色新的。
不多时,知府就笑呵呵地走进了屋子。
若渔一见他进来,就立刻起身下拜。
知府大跨一步,一把捞起若渔。
他两只大手稳稳托住若渔的手肘,竟不舍放开。
“若渔姑娘,不必多礼。”
“是在下失礼了,倒让姑娘枯坐多等了这么长时间。”
“实在抱歉,实是衙门里忽然来了急事。”
若渔听到‘急事’,心头一动。
再看知府形容,似乎不是作假,难道真有什么突发急事?
这让若渔留了个心眼。
但她面上丝毫不显,不留痕迹地从知府手中挣脱出来,让着知府在上首坐下。
“大人客气了,”
“若渔不过在府中等了一会儿,”
“大人才是,一天公务如此劳顿,快用些酒菜,松乏送乏吧。”
若渔说着,笑靥如花地给知府倒酒添菜。
她眼见知府用眼角不断觑着她,笑得合不拢嘴。
若渔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衣衫。
按照黛安的说法,为了避免有任何暗示,若渔今日的着装极为保守。
颜色款式都不跳脱,略朴素。
可架不住若渔美貌沉鱼落雁。
再朴素的衣服,穿在若渔身上也只能衬托出她的仙气。
看在知府眼里,就是这样的结果。
他觉得今日的若渔,简直有如天仙下凡。
“若渔姑娘不必多礼,不如坐下陪我多饮几杯。”
“姑娘真是,穿什么都好看,简直太美了。”
知府一边说,一边想去拉若渔的手。
若渔哪里肯屈就,借着倒酒堪堪避开。
知府也不闹,他看看外面,天色已经渐晚。
他今日真是有事耽搁,并非有意为之。
原本他以为,等到晚上,若渔肯定借口回去了。
可没想到,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若渔竟一直待在他的宅子里,乖乖等他。
虽然若渔是为了今日必定得套得些消息,才耐下性子留在这里等他。
但知府哪里知道这些内情。
这个结果,给他传递了一个错误的信号。
他甚至认为,若渔已经默认了他的意图。
这个错误的认知,让他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若渔还在专心讨好知府,为他布菜添酒。
事实上,她心里一直都在想着怎样向知府提起,太子的计划,才最不引人注意。
她正专心思考间,知府却冷不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啊!”
若渔本能地惊叫了一声。
好在知府并不以为忤,而是认为若渔在害羞。
“若渔姑娘,你别怕。”
“我不过是想跟姑娘亲近亲近。”
“姑娘可知,我仰慕姑娘已久。”
“我真是,太仰慕姑娘你了。”
“我盼今天,盼得太久了,姑娘,还请姑娘垂怜。”
他疯狂地握住若渔的手,任凭若渔如何挣扎都不肯放开。
若渔有些紧张起来,但还是用尽力气压抑着心里的不适,任他拉着自己的手。
“大人怎么这么说,若渔惶恐。”
“这我怎么敢当。”
“大人快莫要再说这种话,咱们还是尽兴吃酒吧,”
“今夜我陪大人,不醉不归。”
她忙不迭去取酒壶,知府也终于松开了手。
几杯酒下肚,知府的两只眼睛恨不得黏在了若渔身上。
若渔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共同话题。
这会儿气氛也还不够热,还没到能套话的程度。
因着害怕知府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若渔主动提出要为他舞一曲。
“大人,今夜月色正好,”
“不如我为您舞一曲?”
“只不知,大人府上,有没有能弹琴奏乐之人?”
知府一听若渔要献舞,心里哪有不喜的。
他急忙说道。
“有,没有也能现找出来。”
“若渔姑娘一舞倾城,我今天真是有眼福了。”
“快来人,给若渔姑娘配乐!”
乐人很快到来,悠扬的乐曲开始飘荡在夜空中。
若渔几步走到院子里,就在知府面前翩翩起舞。
不远处,隐藏在屋檐下暗处的黛安,不由得替她捏了把汗。
“若渔开始跳舞了,没想到这么快。”
一旁的谢叔齐没明白,问道。
“什么意思?跳舞怎么了?”
黛安一脸烦躁。
“跳舞就说明,若渔快扛不住了。”
“那知府肯定开始动手动脚了。”
“但又没到能套话的程度,”
“为了躲开他,若渔只能去跳舞,保证自己暂时安全。”
“原来如此……”
“哎,希望若渔能顶住。”
若渔接连跳了好几曲,把知府哄得异常开心。
她拿捏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不能再拖了。
于是若渔选择主动出击。
“大人,若渔刚刚的舞蹈,大人觉得如何啊?”
若渔故作娇嗔地问道。
她一向形容高冷,难得撒娇的样子,一下子就让知府受宠若惊,不知道该怎么宠她才好。
“若渔姑娘的舞蹈,哪里有不好的,”
“我看这满天下,竟无人能比。”
若渔笑眯眯,又往知府杯中倒了一杯酒。
“大人谬赞了,能得大人青眼,是若渔的运气。”
“大人,不知您刚刚说,来之前突然遇到的急事,是指什么事?”
若渔忽然话锋一转,问道。
知府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明显愣了一下,才支吾道。
“不过是太子,忽然有令传来。”
他已经被若渔灌了不少酒,现在满脑子兴奋,也有些不清楚。
“知府大人真是厉害,能得太子如此看中。”
若渔没有心急,而是欲擒故纵了一下。
她这马屁,拍得知府心里异常妥帖。
“要说伺候太子,还得是我。”
“你看整个骊京,还有比我跟着太子更久的人吗?”
“我跟你说,太子那脾气,可不好伺候呢。”
若渔一脸兴味地听着他抱怨。
时不时露出好奇,惊讶,兴奋的神情。
她一边不着声色地鼓励知府继续说,一边悄默默继续给他倒酒,递酒。
“大人可真是太子面前的红人呢。”
“将来若是太子登上大位,想必也就是大人封爵赐侯的时候了。”
“若渔在此,提前祝大人节节高升啊。”
若渔娇俏地与知府碰了个杯。
知府哈哈大笑起来。
“若是太子有令,又那么急,想必是大事。”
“不知大人处理好了吗?”
“若渔没有耽误大人办正事吧?”
一番虚与委蛇候,若渔又将话题拉了回来。
“是小事,不打紧,已经吩咐下去了。”
“若渔姑娘怎么会耽误我,绝对不会,你且放心。”
若渔没想到这知府,虽喝了不少酒,说话都含糊了。
可他却还如此滑不溜手。
若渔绕着圈子问了这么半天,竟一句瓷实话都没问出来。
她决定,再加点料。
“大人不如说说,是何大事?”
“若渔一介小女子,可没见过什么世面,好奇得紧呢。”
若渔说着,又递了一杯酒过去。
“嗯,是大事,不是什么好事,”
“若渔姑娘,不知也罢,你不知道更好,”
“我这是为了你好。”
若渔一听,心下一沉。
她乖巧地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只是态度也慢慢地冷淡了许多。
这期间,知府想了各种话题,想再把气氛炒热,都没有成功。
若渔渐渐敛去笑容,又恢复了冰冷如初的样子。
这让知府大人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若渔姑娘怎么不开心了?”
“是我不会说话,哪句话得罪姑娘了?”
“姑娘只管说,别怪罪我啊。”
“坏了姑娘雅兴,是我的不是了。”
可他无论怎么说,若渔都没接茬。
她也没有再回到刚刚那热烈明媚的样子。
这让知府内心变得抓挠心痒起来。
刚刚还好好的,多好的若渔,与平日一点儿也不同。
她会笑着给他倒酒,给他跳舞,还会陪他说话儿。
“姑娘,请千万原谅我,”
“姑娘不开心,在下也跟着不开心了。”
知府好说歹说,若渔才悠悠开口。
“大人恕罪,是若渔的错,”
“若渔不该任性,耍小性子,”
“只不过,原来若渔以为,大人待若渔,毕竟是与众不同的。”
“一时得意,这才有些忘形。”
“没想到,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在大人心里的地位。”
“原来大人,竟半分也不信任我,”
“这太令我心寒了,大人。”
“我知道,若渔蒲柳之姿,配不上大人……”
她一通抢白,说罢趁知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摔门要走。
“且慢,若渔姑娘,这是什么话。”
他一把搂住意图要走的若渔,将她又摁回了椅子上。
“姑娘这话,是冤枉了在下了。”
“哎,那事儿,委实不是什么好事,”
“姑娘为什么非要听?”
若渔一听,他话里已经漏出了缝隙。
立刻,她又如钓鱼似的,将鱼线又放松了几分。
“若渔并非无理取闹,非要听,”
“若渔不过是在意,大人是否信任若渔。”
“信任,信任,”
经历过一次以后,知府大人也掌握了回答送命题的关窍。
“绝对信任,我可以告诉你,若渔姑娘,”
“你不要再生气了。”
他的手开始贪婪地摩挲若渔的手。
那香软柔滑的触感,让知府感觉自己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若渔假装不在意,还是一杯一杯继续给知府灌酒。
知府很快不胜酒力,响亮地打了个酒嗝。
“若渔姑娘,你可知道,”
“嗨……太子啊,额,咱们的太子殿下,”
“那简直是暴君。”
“我……日日伴在他身边,可知伴君如伴虎。”
“有多少为他办事之人,都遭了不测。”
他一把拖住若渔,就往他自己怀里塞。
若渔不敢打断他,只好被动地被他塞到了怀里。
“我真是,日日提心吊胆。”
“哪里有你们想的那么光鲜。”
他开始不老实地,双手在若渔身上滑动。
若渔想躲,躲不开,也不敢躲。
“大人这是何意,不是说太子最看中大人?”
“他看中的不是我,是我多年来掌管骊京的权利。”
“哼,太子那么个人,冷血暴戾,”
“他从不把人当人。”
“你若对他有半点违逆,他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
若渔故作夸张叹道。
“有那么夸张吗?”
“我曾有幸见过太子,看上去最是谦和。”
“谦和?哈哈哈哈,别瞎说了。”
知府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嘲笑。
“他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哎,连我都有些退缩了。”
“若渔姑娘,”
知府忽然深情地看着若渔的眼睛,一本正经道。
“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你如此善解人意,不如帮我分担一些?”
若渔不敢不答应。
她说道。
“大人刚刚问我,您应该怎么办,”
“若渔不敢擅言。”
“不过,大人尽可以把心中的烦恼都对我说一遍,”
“这样说出来,心情也会好很多。”
知府摇摇头。
“没什么可抱怨的。”
若渔眼看知府就要把最关键的事说出来,可他却在这一刻又退缩了。
这让若渔也不由得心急起来。
“大人莫怕,”
她主动投进了知府的怀中。
“这就是您与若渔,我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
“若渔绝对不会再告诉别人。”
“因此,大人若想抱怨,就冲着我来吧。”
“若渔没有别的大本事,但听一听大人的抱怨,这点本事,还是绰绰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