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渔主动投怀送抱,显然出乎知府的意料。
他顺势搂住若渔,就不再松手。
两人近在咫尺,知府满嘴酒气,混沌污浊地喷在若渔脸上。
熏得若渔直反胃。
可眼看她就要取得知府的信任了,关键时刻,她不能退缩。
“大人刚刚所言,语气中满是烦恼与无奈。”
“莫非是太子给您的任务,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不如您告诉若渔,”
“说不定,若渔能帮大人想想办法?”
“三个臭皮匠,也能顶个诸葛亮嘛。”
知府无奈地撇了撇嘴。
“若渔啊,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可这委实不是你能想出办法事。”
说完,他又开始上下其手。
若渔稳住心神,应付着知府,仍是不断给他敬酒。
她得看着他,既不能让他没喝够,心思还清明。
又不能让他一下子喝多了,什么也没说就睡过去,那岂不是白费力气。
“大人说的是,我不过是能陪大人解解乏罢了。”
“大人可知道,我小时候,老家有个故事,”
“说的是一家父子两个人。”
“哦?是什么故事?”
听若渔说要讲故事,知府瞬间来了几分兴趣。
“这对父子,据说是猎户出身。”
“母亲早丧,多年来,父子一直相依为命,感情极好。”
“可有一日,父子二人进山去打猎。”
“久久不见回来,村里人都猜测,他们是遭遇了不测。”
“七日后,那个儿子终于回来了,还拖着一只大老虎的尸体。”
“可那父亲,却自始至终再也没出现过。”
若渔边温声软语地说着,边给知府倒酒。
“村里人于是问儿子,你父亲与你一同出去打猎,”
“怎么就你一人迟迟才归来,虽然打到了老虎,可你父亲又身在何方呢?”
“谁知,儿子听到有人问他这个,就忽然哭了起来。”
“他说,‘父亲与我一同去打猎,’”
“‘到山中后我们不慎迷了路,’”
“‘后来这只大虎冲出来,将我俩冲散了,’”
“‘我好不容易杀死大虎,逃出命来,’”
“‘可我父亲,却不知身在何处了。’”
“村里人一听,立刻组织了一队人马,替这儿子进山去找父亲。”
“这儿子也每日起早贪黑,极为积极,每次都主动走在最前面,替村里人引路。”
“可后来,大人猜猜,结果怎么样?”
故事说到这里,若渔忽然卖了个关子,停住了。
“这……大概是没找回来?”
知府很配合地猜了个结局。
“确实如此,大人是如何猜到的?”
若渔故作惊讶地奉承知府。
“哈哈,”
知府笑道。
“也就是若渔姑娘心思单纯。”
“这事,可不像看上去这么简单。”
若渔摇晃着知府的衣袖,嗔道。
“到底如何,老家人是没有细说的。”
“今日,还得大人替我解惑呢。”
知府笑了笑,怕了拍若渔的手。
“此事,我听着,倒像是这儿子给父亲设了个局。”
“最后不但害了父亲,打了老虎,还把自己摘了出去。”
若渔假装惊诧道。
“这怎么可能?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知府难得耐下性子,慢慢说道。
“二人进山打猎,父亲原本经验就更老到,必定走在前头。”
“发现大虎,也必定是父亲先发现。”
“可父亲一定也意识到,他们二人难以斗过这大虎。”
“情急之下,必定让儿子先走。”
“本意是让儿子逃出生天,或许还能叫得帮手来。”
“可我猜啊,这父亲必定没能敌过大虎,”
“而大虎呢,也伤的不轻,所谓两败俱伤。”
“这时候,躲在暗处的儿子就捡了便宜。”
“这也是他为何迟迟未归,大概一直没去叫人来帮手,不过是在林子里绕圈子吧。”
“再者,为何村里人去寻他父亲时,他回回都一马当先?”
“恐怕是怕,村里人找到父亲尸骸吧。”
“说不定,遇到大虎,也是他的安排呢。”
知府说完,若渔恍然大悟。
“经大人一说,这故事,确实换了个样子。”
“大人果然目光犀利。”
“可,若渔仍有一事不解。”
“父子既然感情深厚,这儿子又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要知道,这可是弑父啊!”
若渔的一声‘弑父’,让知府激灵灵抖了一下。
“嗨,人以利为先,在权利面前,哪里还有什么父子情谊。”
“你说这故事,让我想起另一件事来。”
“不知大人说的是什么事?”
若渔一听来了兴趣。
这什么莫名其妙的父子故事,原本就是她为了引出太子的谋划,现想的。
虽然故事漏洞百出,也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但知府现在酒也多了。
且又正好暗合了他心中的忧虑,故而轻易着了若渔的道。
“哎,也跟你说的这父与子,差不多吧。”
“你说,若渔,这权势滔天,有什么好的。”
知府大人像是被触及到了心里的某个点,感慨起来,竟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
若渔一看,似乎机会已经到来了。
于是她更加殷勤地给知府倒酒,顺着知府说话。
“大人比我懂得多,我自己觉得,没什么意思。”
“不过若渔见识浅薄,说出来也不过给大人乐一乐。”
知府叹了口气。
“可有人喜欢,将权势看得比生命还重。”
“若是有人挑战了他的权势,就必定要杀之而后快。”
“在通往权势的路上,若有人敢拦着,无论是谁,”
“他也都会毫不犹豫挥下屠刀。”
“哪怕那人是他的父亲。”
知府这几句话模棱两可的话,让若渔背后泛起一层凉意。
他说的,可不就是太子。
看来三皇子他们猜对了啊。
太子就是准备弑父弑君呢。
“怎么会?大人这是在危言耸听,吓唬若渔呢。”
若渔假装不信,引知府继续说。
“哎,若渔,你不懂。”
“这可是真是,我如今深陷其中,只得破釜沉舟。”
“可我毕竟深受皇恩,真是纠结的很。”
若渔疑惑地问道。
“这事,果然是办不成的。”
“大人,若是若渔没猜错,这件事,您是如论如何也不可能办的成的啊。”
知府听到若渔这样说,非但没有惊讶于她已猜到几分事实的全貌。
反而觉得她是自己的知音,只有她能懂他现在的无奈。
“不成功,就只能送命。”
“说到底,还是有几分成算的。”
若渔乖巧地没有再问,而是又给知府倒了杯酒。
几杯酒下肚,知府已经有些明显的醉态了。
若渔这时觑着知府的神情问道。
“大人说,有几分成算?”
“莫非跟我故事里一样,要引大老虎来?”
知府嘿嘿一笑,道。
“你这说法,也没错,可不就是引大老虎来。”
“再告诉人说,是老虎吃了我爹。”
“可是若渔啊,我都能看得清,为何他们看不清。”
“这老虎来了,哪里还那么容易,再送回去?”
“那,能不能不要引老虎来?”
若渔故意问道。
“不引老虎,自己动手,弑父,可是天下所不能容的啊。”
“再说,你放心,老虎不是老虎的样子。”
“总也还要借别人的手。”
若渔奇道,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知府又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我的小心肝,你靠过来,我告诉你。”
“意思就是,这引来出手的老虎,”
“会扮成其他人家高手的样子。”
“我告诉你,你们乐坊后边站着的三皇子,”
“可不是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
“太子前不久刚刚派兵剿了他身后的势力。”
“可惜,那帮人功夫太高了,竟没抓住活口。”
若渔并不清楚山门的事,所以她的表情不似作假。
“看,我就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的好若渔,你趁早跟了我吧。”
“留在你们乐坊,迟早也要被跟着带累。”
“你说,这看着一向感情好的,说是他出手,没人信;那正经有仇的,说不是他出手,会有人信吗?”
若渔故作单纯道。
“大人的意思是,会让人以为,是三皇子动的手?”
知府咧嘴一笑,摩挲着若渔的小手,道。
“我就知道,若渔姑娘是个聪明的。”
“姑娘真是一点就通。”
“啊!若如此,大人可得救若渔。”
“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小鬼遭殃。”
“要是到时候查出三皇子来,我们这些人哪里还能有活路呢。”
若渔装作吓坏了的样子,又往知府怀中靠了靠。
知府哪里受得了,慌忙搂住了若渔。
“若渔姑娘放心,只要你跟了我,我必定不会对你见死不救。”
若渔嘤嘤地掉下几滴泪来。
“得大人垂怜,是若渔之幸。”
“可乐坊中,不是只有若渔一人,”
“还有涼鹤等姐妹。”
“我们原本就不是三皇子手下的人,不过是被迫挂了个名头。”
“大人,可否帮若渔救下所有的姐妹!”
“若得大人此大恩,若渔无以为报。”
若渔说着,跪倒在地就拜。
知府忙托住她的双臂,心疼道。
“姑娘快别这样,我今日冒着丢掉性命,也要告诉姑娘实情,不就是为了救你们。”
知府想起,女团中个个是美人,还有涼鹤、玉姝儿等等。
那几日,五女一同服侍他,日子真是赛神仙。
想到这里,再借着酒意,他忽然大胆起来。
“若渔,你若肯跟着我,别说你一个,你那些姐妹们,我也替你救下了。”
“只是这事,极其隐秘,你必须得听我指挥。”
若渔连连点头。
“若渔诸般调遣,都听大人的,只求大人救我们一命。”
“但,涉及的人命众多,若渔恳请大人如实相告。”
知府看着梨花带雨的若渔,心疼得不行。
他终于说道。
“哎,我告诉你,你可千万谨慎着。”
“计划就在下个月初。”
“上头那会儿,要巡幸猎苑,”
“猎苑地形复杂,是个伏击的好地方。”
若渔瞪大了眼睛。
“大人,我记得,你刚来时,说太子又给你下了个任务,无法完成。”
“您说的,就是此事吗?”
知府摇了摇头。
“不是,那会说的事更难办。”
“最近殿下被禁足了,这惹恼了他。”
“他要我们提前发动……可你说说,这怎么可能……”
到此时,知府已经完全将若渔当成了自己人。
“若渔,你看看,我这日子,天天在刀尖上舔血。”
“我这日子,一天天的也太难了。”
“还好有你安慰我。”
知府说着说着,整个人就往若渔身上靠去。
若渔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很晚了。
她现在如果说要走,知府一定不会放她。
这可怎么办?
若渔尽力应付着知府,还想再灌他些酒,索性将他灌醉过去。
可知府像是早就洞穿了若渔的想法,竟不肯再喝酒。
“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若渔,天色已晚,不如你今日就歇在这里。”
若渔百般推脱不得,变得有些局促起来。
“你也知道,我夫人,近日才与我和离……我也不回府去了,回去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听到知府这样说,若渔极其无语。
知府夫人的事,她们乐坊的人都知道。
明明是男人犯了错,怎么说起来好像还是男人更委屈。
她在心里鄙视了知府一万遍,可还是没能找到脱身的好方法。
这时,屋檐上一直观察着若渔的黛安,隐约已经发现了若渔的不对劲。
“你看看,若渔是不是遇到问题了?”
她捅了捅身旁的谢叔齐,说道。
“我看她刚刚还对知府百般殷勤,”
“这会儿,嫌弃都写在脸上了。”
“何况时辰已经晚了,若渔是不是没法脱身?”
谢叔齐点点头。
“我觉得你猜得没错。”
“刚刚应该是还没得手,现在得手,却脱不开身了。”
黛安立刻焦急道。
“那怎么办,快想办法,让人把若渔救出来。”
“里面不还安排了人吗?”
谢叔齐不慌不忙,道。
“是,宅子里有我们的人。”
“不过一个知府而已,无需我们出手。”
“你什么意思?”
黛安不解地望着谢叔齐。
“那谁去救若渔,若渔可不能吃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