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是肖恩和另一名士兵,他们昨天一直留在营地。
手环通讯打不通,也定位不到他们的坐标。
技术组的研究员调出车载监控的画面,雨幕中什么都看不清,换成红外模式后,发现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两人自行离开了营地。
红外热成像中,两人本来在正常巡逻,突然就跟说好了似的一起离开了营地,红色的两团人影晃晃悠悠渐行渐远,整个画面十分诡异。
夜里妖兽比白天活跃,且夜里妖兽的感官远超人类,两个人一起想不开的概率有多大呢。
“有没有什么妖兽具有使人产生幻觉的能力?”博伊斯询问生物组的研究员。
“妖兽不可能具有这种能力,有传闻变异植物可能会使人产生幻觉,但还没被实际观测到过。”
生物研究员很认可博伊斯的假说,一脸兴奋,如果被他观测到这种现象可是不得了的学术成就。
博伊斯只为任务横生枝节而烦恼,必不可能浪费时间去找失踪的人,他重新安排了守夜的人驻守营地,然后带队回到昨天观测的地点。
二组的研究员掀起设备上的防雨布,高兴地大喊,“找到了,找到了!”
博伊斯凑过去看,屏幕上闪烁着一个红色的小点。
他们按照导航的指示,驱车赶往一公里外的那个坐标。
仪器搜索到的是一处半地下的保存完好的设施,检测到设施内有活跃的电子信号。
到达目的地后,安娜看到一处像地铁口一样通往地下的入口,入口处长满杂草本来很难被发现,感谢昨天的大雨把堵在入口处的泥沙冲垮了。
研究员掏出一个金属球丢进去,电脑屏幕上立刻出现金属球回传的画面。
铅灰色的金属门原本要输入密码通电才能打开,现在似乎是因为经历过地震,门歪歪斜斜地裂开一道缝隙,刚够一人进入。
安娜认出,金属门上黄底黑字用中文写着:禁止入内。
建筑内部像迷宫一样,有很多条一模一样的走廊和房间,有些房间的门锁还是完好的,金属球无法进入。
一个小时后,金属球完成了初步探索,电脑根据回传的信息绘制出一幅3D地形图。
博伊斯对这个工作进度很满意,他派一名研究员和四名士兵组成先遣部队下去探索。
训练有素的士兵立刻从戒指里拿出绳索,毫不犹豫地速降进入那黑漆漆的洞口。
安娜神经紧绷,跟剩下的人一起紧盯着博伊斯手中的显示器。
十分钟后,对讲机里传来夹杂着电流的人声。“喂喂,上校,能听到吗?”
“可以。”博伊斯回答。
“我们已进入基地内部,目前一切正常。”
显示器上的画面仍是笔直的通道,镜头的视角比刚刚的金属球高一些。
接下来的探索过程漫长且无聊,爬不完的楼梯和走不完的通道,安娜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上校,我们发现了一个电信号很强的房间,申请使用微型炸弹破坏房间的门锁。”
“允许使用。”
一阵嘈杂声过后,对讲机里传来惊呼,“这是一间机房,设备还是热的,最近肯定启动过。”
紧接着几张机房的高清照片传了回来。
“很好,我向上级打报告,多派几个计算机专家来,这次的收获已经够多了,你们先撤回来吧。”
先遣小队撤出机房沿原路返回,头灯的光束打在通道的半截绿半截白的墙壁上。
“刚刚我们是从这里过来的吗?怎么没路了?”
“地图上这里明明是个房间啊?”
“电脑不可能出错,肯定是你转向了。”
“不可能,刚刚就是从这里来的,不信你问尤里,尤里…尤里?!”
安娜和博伊斯等人在上面听到对讲机里传回的对话,都觉得遍体生寒。
“报告上校,尤里失踪了。”说话的人声音颤抖。
“回去看一下,是不是还在机房里没出来。”博伊斯故作镇定地说。
“机…机房也消失了,这里的房间会动!”
显示器上的画面变成了一堆雪花,象征五名队员生命体征的五个小绿点全部熄灭,对讲机的信号完全消失之前,传出了这么一句话,“这栋建筑是活的。”
人们面面相觑,有个士兵怯怯地小声问:“他们是死了吗?”
天色渐暗,通道口深邃漆黑死一般的寂静。
博伊斯狠狠地把对讲机摔在地上骂了一句脏话。
“你们几个跟我下去。”
博伊斯用手点指三名士兵和安娜。
被点到的人心里叫苦不迭,看到博伊斯搭在枪套上的手又不敢抗命。
“剩下的人立刻给总部打报告,如果我们明天早上还没出来,你们就先撤吧。”
被选定留守的人点头如捣蒜,满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安娜默默往腰上系安全绳,心中暗骂,回去的办法没找到不说,眼看着又要把命搭上,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上吧。
安娜是最后一个下去的,身体在黑暗中下降了大约十米,脚就着了地。
他们穿过写着“禁止入内”的金属大门,走进狭长的通道。
脚下的积水没过脚面,让安娜想起看过的盗墓小说,她坚信这里不可能有鬼,但一栋有自我意识的建筑显然更难对付。
电脑生成的3D地图还是有用的,博伊斯向着刚刚标记过的机房进发。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传来音乐声,那轻快的电子音回荡在黑暗的通道中格外诡异,竟然还在不断向他们靠近。
博伊斯停下脚步,拔枪指着音乐传来的方向,其余人都害怕得发抖躲在他身后。
随着音乐来的还有闪烁的灯光,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时,从通道尽头拐出一个小机器人。
机器人看到他们也吓了一跳,停在原地关掉了音乐,“我不认识你们,请出示证件。”
机器人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
小机器人重复了几遍,除了安娜没人知道它在说啥。
博伊斯抬手就是一枪,小机器人没了动静,他又泄愤似的又补了几枪,走过去狠狠把挡路的小机器人一脚踹开。
小队继续前进,三个士兵把博伊斯贴得紧紧的,生怕掉队。
安娜则慢慢拉开了与大家的距离,在经过一个转弯时,猛地回头向相反的方向跑。
她现在一点都不害怕,相反她正极度亢奋。在上面的时候,回传的画面没有拍到墙上的文字。
亲自下来之后,安娜看清楚了墙上红漆涂写的各种熟悉的口号,禁止吸烟的标识是那么亲切。
她在漆黑的通道里狂奔,强烈的预感告诉她,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前方。
走廊的尽头有一个房间,门没有锁,安娜一推就开了。
这个房间很大,头灯简单扫射了一圈,找到了空气开关的位置。
她拉下电闸,屋里瞬间灯火通明。
安娜的眼睛适应了好半天,她看清这里是一间小型会议室。地下湿度很高,橡木桌子已经霉变,但没多少灰尘。
她走向会议桌的另一端,那里插着两面小红旗,分别是东华国的国旗和军旗。
安娜再也忍不住了,蹲下身抱头痛哭。她还有很多疑问,还有很多不确定的东西,但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哭。
哭了不知道多久,安娜感觉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她抬起头看到了一个半透明的白衣少女。
安娜吓得瘫坐在地,没有影子,不会真的是鬼吧。
很快她就冷静下来,眼前的应该只是个全息投影。
“你好,我是东华国军方的智能助手,精卫。”白衣少女开口说话了。
安娜觉得女孩的声音很耳熟。
“之前下来的那些人,是你抓走了他们?你把他们怎么样了?”安娜揉着哭红的眼睛问。
“我把他们打晕关起来了,用暴力手段入侵我的主控室,怎么看也不像好人吧。”
女孩说话的语气非常拟人,和雅典娜那种有些僵硬死板的感觉相比,精卫更像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那我呢。”安娜问。
“你和我一样是东华国的人,是同胞不是敌人。”
“我是联邦的里克特上尉,你总不能因为我看到国旗会哭就判定我是自己人吧。”
“我眼中的你,是来自岐黄医学院的研究员安娜,不是什么里克特上尉。”
安娜惊呆了,这AI智能到了能看穿人灵魂的地步吗?
“既然是自己人,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吗?”
“抱歉,我无法为你解释原理,系统就是这样判定的。我也是刚刚苏醒,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外面的世界让我感到陌生,我熟悉的东西都不存在了。”
女孩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有几分哀伤。
安娜觉得这个AI的经历跟自己有点像,难道她也是穿越者?这座军事基地是她携带的空间?
“你还记得自己沉睡时的年份吗?”
“大概是2034年9月。”精卫回答。
对上了!跟学校图书馆里的时间一致。
假设这个世界存在过一个东华国,与联邦是敌对关系,后来销声匿迹了。那联邦完全可以大肆宣扬,把东华国说成一个可怕的恶魔。而现在的情况是,在普通人都是文盲的前提下,他们删除了搜索引擎中与东华国有关的一切信息。怎么看都有点掩耳盗铃,他们在害怕什么呢?或者说……他们知道会有穿越者到来?
“你还记得什么?最后给你的指令是什么?”安娜抛出一大串问题。
“我只记得世界两大阵营在打核战争,战况对我们很不利。临睡前首长对我说,当方舟登陆,你便会醒来。”
安娜;方舟?船?船员?!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AI反过来向人类提问。
“如果我离开这里,还有办法联系上你吗?”
“暂时不行,我是军用设施的系统,为了安全是相对独立的,无法与外网兼容。”
“精卫。”安娜叫了她的名字,这是自己在异世界遇到的第一个老乡,虽然只是个AI,“我想来到这个世界的不止我们两个,我们的苏醒也不是偶然,一定还有别的同伴、有组织存在,我得回去找到他们,等我找到他们就回来通知你。”
“好的,谢谢你,安娜。”精卫半透明的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那些家伙要怎么处理?”
“放他们走吧,杀了他们也没什么意义,无论如何联邦已经掌握你的位置,会不断派人来调查的。”安娜说。
“好的,没关系,他们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再会了,精卫。”
安娜还想多跟精卫说说话,但耽搁太久一定会被怀疑的。
安娜离开会议室沿着通道往回走,很快遇到了先遣小队的成员。
“别开枪,是我。”安娜举起双手,防止对面早就神经过敏的士兵反应过激。
“安娜医生,你怎么下来了。”士兵放下枪。
“上校带我们下来找你们,我跟他们走散了。”
“我也是不知怎么的就跟大家走散了,被关在一个房间里,都要崩溃了,没想到一觉醒来门居然又打开了,真是活见鬼。”
“我们原路返回一定能出去的。”
走着走着他们又与几名失散的士兵汇合,大家讲述起各自惊悚的遭遇都大同小异。
大家都以为安娜脸上的泪痕是因为害怕哭的,没人察觉她有什么不对劲。
终于走到了出口,顺着绳子爬了上去。
博伊斯上校和其他几个士兵居然已经在上面了,他们也是刚刚走出来。清点一下人数,先后下去的十个人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博伊斯质问安娜为什么会掉队,剩下三名队员始终和他在一起。
“我走着走着脚下一空掉进了别的房间,怎么喊都没人答应我。”安娜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知道能不能骗过博伊斯。
“我也是。”另一个士兵心有余悸地说。
“为什么又放我们出来了呢?”
“可能是…没电了?”大家议论纷纷。
博伊斯仍满腹狐疑,问留守的人:“我们总共在下面待了多久?”
“整整一夜,上校。”
天空很晴朗,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留守的人看起来比他们这些死里逃生的还要憔悴,他几乎是带着哭腔说,“上校,昨晚守夜的人,又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