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此刻虽已抛弃胡亥，但忽想起一事，不由眼神怨愤看向胡亥。

万不能让轩公子知道胡亥和始皇帝的关系。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追随祖龙数十年，主仆二人早已心意互通。

带着他们三人离开后，赵高突然转身笑眯眯地对韩信道：“将人交给我，你们早点回去歇息。”

脸上带着笑意，但话语中却有种不容拒绝的威势。

韩信并不是初次见赵高。

虽然赵高自称是位管家，但他总觉得赵高可能还有别的身份。

还有姓李的那位，姓王的老头，尽皆气势不凡......

只是他人微言轻，而且这又是轩公子的家事。

轩公子对自己有大恩，没有十足的证据，他不能妄自揣测。

“您打算怎么处理？”

韩信不卑不亢问道。

比之年幼的周亚夫，韩信心思更为缜密。

“没听懂我说的话？”

赵高忽然话音冰冷，目露寒光瞪向两人。

周亚夫略显紧张，私下里拽了拽韩信的衣袖。

韩信这才笑道：“您请便！”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感知到了赵高身上的杀气。

他没猜错，这个赵总管身上肯定有问题。

只是，直觉不是证据，先不能对轩公子讲。

况且，不管对方身份如何，对秦轩肯定没有恶意。

......

百花楼。

李斯不愧是法家最杰出的人物，办事雷厉风行，三下五除二就将楼内众人拿下。

见到秦轩信步前来，忙从楼梯走下迎接。

“世侄无碍吧？”

秦轩盯着地上昏厥的一名壮汉，问道：“李叔，不应该是有两壮汉？”

李斯一阵惭愧后，勉强挤出笑容：“有个被同伙救走了，地上这个是原先躺在外面的。”

同伙？

“世侄无需担忧，我已派人在追。”

秦轩瞥了眼外面用绳子一个串一个拿下的人，微微蹙额：“有罪得跑了，拿了剩下的这些人又有什么用，不如放了他们。”

“现在情势紧张，就算......”

说到这，秦轩回眸一瞥，见四下并无他人，道：“就算咱们反抗暴秦，也不该是现在。”

想起那个该死的系统，将自己和秦国命脉紧紧相连，秦轩一阵头大。

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

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

唯有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

“李叔，治民如治水，亦如教书育人，一味地放纵或打压，都不行，得宽严相济。”

李斯不由对眼前这个少年望而生畏。

不说别的，就说减免赋税这茬，轩公子的“宽”就比自己的“严”好过许多。

这成效，他一路南巡亲眼所见。

难不成我以前都错了？

师尊曾言，治世需用重典。

可他没说是什么典。

我却故步自封为法典。

眼下，六国余孽表面虽平静，但实则暗流涌动。

如果多几次“荧惑守心”这样的导火索，我大秦越是镇压，他们越是反抗。

终有一日，只怕是要......

嘶！

李斯倒吸口凉气，神色焦急：“世侄，咱们去见你爹。”

秦轩诧异：“那这些人呢？”

李斯径直上马：“看你爹怎么处理。”

啊？

见秦轩满脸错愕，李斯忙赔笑：“我的意思是，等咱们见过你爹，我再禀报始皇帝处理。”

秦轩这才翻身上马，与李斯先后离开百花楼。

......

“什么？”

“简直胡闹，亥儿竟然也到了东郡？”

“他人呢？”

一连三句问话，祖龙罕见震怒。

赵高干咳两声，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嬴政这才反应过来，此刻他穿的是便服，不是皇帝身份。

赵高见主子气消了大半，这才道：“老奴未曾请示陛下，已派人将亥公子送回了咸阳。”

嬴政背着身子，良久不见回应。

忽地，侧转身对漆黑窗外道：

“传圣谕！胡亥不服管教，交由廷尉狱继续关押，直至朕南巡归来。”

窗外，一道人影转瞬消失。

“咦？李叔！有贼人！”

秦轩刚好见到那人离开的身影，当即对李斯说道：

“李叔，我去追他，你且看看我爹有没有事。”

李斯心里大慌。

这哪行？

那是与皇帝如影随形的影羽卫。

被你追上，岂不是所有伪装都得泡汤？

“世侄！”

情急之下，不由大喝出声。

秦轩并不理会，正要翻墙追赶那人，忽听一道熟悉又霸气的声音如洪钟般响起。

“轩儿，爹没事，不用追了。”

嬴政白了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李斯，冷峻的脸上转瞬尽是喜色。

因为秦轩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往来折返，我儿消瘦了不少。”

嬴政摸着秦轩的脑袋，心中怜惜之情蹭蹭上涨，忽地声音拔高：“传朕......”

他本想给秦轩传几道御膳好好补补。

可惜，分心之际说了不该说的话。

现场顿时死寂。

赵高凄然望向李斯，李斯盯着地面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嬴政则目光幽邃仰视苍穹。

秦轩猛地跃上台阶，拉起嬴政的袖子就往屋内走。

旋即，门被重重合上。

李斯和赵高三步并作两步，分开在门外左右两边站定，俨然成了把门的。

“爹！你疯啦？”

秦轩双目圆瞪，低声道：“咱现在就在始皇帝眼皮子底下活动，我还没造反，你还没登基呢？你竟敢自称为朕？不想活了？”

嬴政内心酸楚，认真打量自己这个自打三岁起就没爹没娘照看的孤苦孩儿，这一刻，他真的想和寻常父亲一般伸手将儿子紧紧抱入怀里。

但下一秒，刚伸起寸许的胳膊又迟迟落下。

不行，他肩上的担子太重。

是整个天下啊！

他不想再让这个儿子受苦。

即便大秦要面临天下大乱，只要他有一口气，也绝不会让秦轩再受苦受难。

“始皇帝很牛么？”

嬴政脸带不屑、鄙夷，须臾声音柔和响起：“谁也不能让我儿这般奔波卖命，就算他是始皇帝，也不行。”

那声音斩钉截铁，霸道异常。

门外，赵高、李斯听到这话，双腿不由自主地开合打颤。

相互扶持下，这才勉强没被摔倒。

“儿啊，其实用我的方法不消片刻，就能解决此事。”

嬴政此刻虽然一身布衣，但浑身散发磅礴杀气。

哐啷。

外面相互扶持的两人，重心不稳先后栽倒。

赵高、李斯互望，想起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惨状，大气也不敢出。

噗嗤！

秦轩坐在椅上笑了起来：“爹，你做事太偏激了。不是儿子贬低你，建立一个国家也许你可以，但守住一个国家，你差得远呢。”

“你得明白一件事，守业要比创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