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的生活是简单的,早餐也是简单的,就是每个人吃两碗粥,有时候也不一定是粥,还可能是两个蒸红薯。
天刚亮,玉娘便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她手法娴熟地清洗着铁锅,随后从米缸中舀出晶莹剔透的米粒,细心地淘洗两遍,再加入些许玉米粉,把铁锅端上灶台,添满一锅清水,轻轻盖上铁锅盖,接着准备生火煮粥,这一锅粥就是一家人的早餐跟午餐。
任广源也跟着起了床,他拿起锄头,赶往自留地。他要趁生产队出工之前,把地锄好,准备明天种一些青菜及萝卜,以解决一家人的吃菜问题,菜籽已经买好。
任可明醒来,见玉娘正在灶台边忙碌,他快速地穿好衣服,来到了灶台前面,他要帮助玉娘烧柴火。
在古坝村,柴火是比较缺的,一般人家里是很难有柴火烧的,实际上烧是一些稻草、禾杆之类的。为了方便,人们常常把几根稻草绑成像鞋子一样的东西,叫草箍,每次放一个进灶台里,可烧上一分钟左右,然后再放一下个草箍。
在煮粥的时候,顺便放一些辣椒到灶里面,不一会儿就烤熟了,然后把几个烤熟的辣椒放在碗里,加上一些盐,然后把辣椒捣碎,放上一些酱油,这个就是早上及中午吃粥时候的配菜。有时在灶台里还可以烤红薯、玉米之类的东西,吃起来特别香,以至于到现在,任可明都忘不了那个香味。可惜的是,现在市场上再贵的红薯,也烤不出小时候的味道。
过了一个小时,粥才煮熟,所谓的熟,即是把米煮到烂透,喝到嘴里,不用嚼,直接可以吞到肚里。
玉娘发现盐没有了,便急忙从屋内寻出一角钱,递给任可明:“可可,快拿这一毛钱去买盐。”
任可明眨巴着眼睛问:“用什么装呢?”
玉娘笑道:“就拿那个大碗去吧,回来记得把盐倒进盐缸里。”
任可明爽快地答应了一声,便欢欢喜喜地蹦跳着出了门,朝着村里的代销店(小卖部)奔去。
买盐回来的路上,任可明碰到了阿友,他背着书包正赶往学校。
阿友看见任可明,连忙打招呼:“可可,跟我到学校玩吧”。
任可明说:“不了,我还没吃早饭呢”。
阿友说:“那好吧,我去学校了,下次再找你玩”。
“好的”,任可明拿着盐急忙往家里赶。
任可明正在吃粥的时候,阿福兴冲冲地跑到任可明家,邀他一起去拾稻谷,还神秘地说可以顺便挖些泥鳅回来,阿福说:“我们二队今天打谷子的田,叫塘下湾,那里泥鳅比较多,我们就跟在大人后面挖。”
任可明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最喜欢和阿福他们一起探险、玩耍了,捡泥鳅这么好的事,他怎么能错过呢。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吃过早餐后背着竹篓跟着第二生产队的社员来到了塘下湾稻田边。
一片片金黄色的稻田在秋风的吹拂下泛起层层稻浪,仿佛大地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地毯。稻穗沉甸甸的,低垂着头,预示着丰收的喜悦。
稻田里,妇女们正弯着腰,挥舞着镰刀,将一束束稻谷割下,然后一捆一捆的整齐地码放在田里,男人们则脚踩打谷机,手里把一捆捆稻谷放到打谷机上,来回翻滚,随着打谷机“轰隆隆”响,稻谷的稻穗上下分离,谷粒瞬间掉入谷仓里,另外一些人则把打过谷子的稻草捆绑起来,这些稻草就被堆成一个个小山丘似的禾堆,每一堆都像是大人的身形一般高大,一排一排地排列着,两堆之间间隔一米左右,远远望去,煞是壮观。
小朋友们则在打过稻谷的田里捡拾遗漏的稻穗,顺便找些泥鳅、田螺之类的东西。
任可明和阿福看着大人们忙碌的身影,心里痒痒的,他们东找找,西看看,谷粒捡了不少,可泥鳅一条都还没有挖到,似乎很难开张。
找着找着,都没发现有泥鳅,任可明有点泄气了。
“阿福,你不是说有泥鳅的吗,我们怎么都没找到呢?”任可明埋怨道。
“我也不知道,我哥说,往年都有的,我们再找找吧”阿福说道。
不远处,一群小朋友正在玩游戏——从这一堆禾堆跳到另一堆禾堆,看谁跳的堆数多。孩子们像一群快乐的小鸟,在禾堆之间跳跃着。他们或轻盈地一跃,或笨拙地攀爬,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快乐的笑容。大人们也时不时地抬起头,看着这群活泼可爱的孩子,嘴角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看着他们玩得好开心,任可明他们也被吸引了,干脆不找泥鳅了,加入了游戏的行列。
任可明身手还是蛮敏捷的,只见他像一只灵巧的小猴子,在禾堆之间轻盈地穿梭着。每跳过一个禾堆,他都会兴奋地大喊一声,仿佛在向世界宣告自己的胜利。阿福和其他孩子也不甘示弱,大家都想跳更多的禾堆,争当第一。
然而,就在任可明奋力从一堆跳到另一堆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他跳到的这个谷堆下面有一块泥土特别硬实,他落脚的一刹那,脚下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
他惊慌失措地试图稳住身形,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听“砰”的一声,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右手先着地,一阵剧痛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哎哟!”任可明忍不住痛呼出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疼痛像潮水一般汹涌而来,让他几乎窒息。
阿福和其他孩子见状,立刻围了上来。“可可,你怎么了?没事吧?”阿福焦急地问道。任可明咬着牙,摇了摇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这时,正在不远处打稻谷的任广源听到了动静,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跑了过来。
他看到任可明痛苦的表情和抬不起来的右手,心中顿时一紧。他轻轻地扶起任可明,焦急地问道:“可可,你这是怎么了?手怎么抬不起来了?”
“可可的手摔断了,刚才从那只禾堆跳到这边禾堆的时候”阿福说道。
任广源一听,心里明白了几分,必须赶快送医院,他二话不说,背起任可明就往公社(现在的乡镇)的医院跑。
一路上,任可明趴在父亲的背上,感受着父亲坚实的脊背和急促的呼吸声,剧烈的疼痛让心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当他们赶到公社医院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医院已经下班。只有一名急诊医生,他简单地查看了任可明的伤情后,告诉任广源,他们这里看不了,要到县里的医院去看。
但天色已晚,想必县城的医院也已经关门,任广源没有办法,只好把任可明背回到家里,一路上,任可明不停的哭泣,手实在在疼了。
任广源说:“别哭了,你越哭他就越痛”
任可明被他这么一吓,立即停止了哭泣,可过了一会,又开始哭了。
玉娘看见任广源背着任可明,急忙问怎么了,任广源说:“可可的手摔断了”。
玉娘一急,哭着问说:“那怎么办?”
任广源说:“刚才去了公社医院,那里没办法,明天再去县城医院”。
任广源把任可明放下后,立即从碗柜里拿出酒来,一大口含在嘴里,然后喷在任可明受伤的右手上,这样的动作连续做了几次,他问任可明:“还疼吗”。
任可明回答:“好一些,没那么疼了”。
晚上,任可明被一阵一阵的疼痛夜折磨,无法睡眠,一晚上都在哭,泪水都哭干了,天差不多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玉娘也一晚没睡,她时刻关注着儿子的伤情,任可明每哭一声,都疼在她心里。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后,任广源就背着任可明,来到公社所在地—贝山,等了半个钟头后,终于赶上去往县城的汽车。
玉娘在家里焦急地盼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