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镇抚司府的时候,陆观音面白如纸,唇无血色。
整个人似被抽干了养分般,无力瘫软在马车内。
马车慢悠悠驶了半个时辰,这才到了侯府。
她先让绿梅给她涂了偏红显气色的口脂,脸颊亦涂了桃粉胭脂,马车里这些胭脂水粉都有备。
涂抹后,她那僵白毫无血色的脸才有了人色。
这般瞧着除了情绪不高之外,倒也瞧不出是个受伤之人。
之后,才从马车被绿梅几乎架着下来,刚搀扶着她入了大门,就看见一直守在门口来回踱步的冯青栢和赵媚儿。
“你一个已婚妇女青天白日找景云谪做什么去了!不知道祖母头疾犯了疼到现在吗!”冯青栢一见她回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斥责。
继而又冷嗤一声,“果然,这一年间你那乖巧孝顺什么的都是装的,现在撕下面具不装了?”
简直虚伪至极!
“你现在赶紧去命人请庄神医来给祖母行针,若祖母头疼疼出个好歹,一切罪过就都是你!”
“好了冯郎,观音妹妹也不是故意的,兴许她是找景统领有事也说不准呢?”赵媚儿上前一把拉住怒火蒸蒸的冯青栢柔声说着,说完亦不忘瞟眸看向陆观音,笑着又漫不经心试探一问。
“不过,观音妹妹自嫁入侯府一年都是足不出户,就是宴会都没参加过,怎的突然就和那位景统领有交集了?莫非,妹妹私下和他有来往?”
问私下有来往,落在冯青栢耳中就像是在问她和景云谪不会有苟且吧?
本来他在听到她单独去见景云谪后也怀疑,又听媚儿这么一问,心中就更加怀疑了。
暗骂,呸,果然是勾引人的贱胚子下贱货!
勾引自己不成反而去勾引别的男人!
恶心!
陆观音这会儿浑身疼得如同把骨头打碎又重组般,后背的汗更是一茬一茬地冒,脑子里想的也是赶紧回院里休息,实在没心情和他们掰扯。
又听赵媚儿那一语双关的问话,她抬眼瞅了她一眼,再次从她眸中窥出不同神色。
拢了思绪,又垂下眼帘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弱,开口,“我成婚时,景统领亦送了贺礼,怎么就是突然有交集了?更谈何私下来往?”
这话她并没说错,她和冯青栢成婚时,景云谪确实送了贺礼。
不过,那时她还是陆家贵女,那也是常规官场上婚丧嫁娶来往的最寻常不过的贺礼罢了。
但具体中间有什么交情,她和景云谪有什么来往,只她知道,他们自是不清楚。
赵媚儿眨了眨眸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是我和冯郎多虑了,不过景统领今日找你可是有什么事?”
她似乎还想追问出个什么来。
陆观音勾唇轻笑一声,“什么事我不能说,景统领特意交代了的,若赵姨娘你想知道,不如亲自问他去?”
一听姨娘二字赵媚儿就不高兴了,又听让她找那煞神去问,她刚刚那追问的劲就蔫了,讪讪闭上了嘴彻底没话头子可说。
又暗暗怒斜了陆观音一眼,只小声嘀咕了一句能有什么事,还不能说了。
什么事不能说呢?那自然肯定是不光彩的事。
冯青栢亦是想到了这一层,于是,那刚刚压下去的疑心又起来了,心里还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了。
但想到祖母,还是拧着眉头压下疑惑,不悦道:“好了,且先不管你和景云谪有什么事,祖母头还疼着,你现在赶快去请庄神医来给祖母行针!”
陆观音本就不愿和他们再多纠缠,赵媚儿若不多嘴她早应下走了。
闻声,她也没再多说别的什么,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赵媚儿站在冯青栢身侧,又深深看了陆观音一眼,也没再言语。
但看向身边的冯郎时,瞧见他眼底有些吃醋的怒色,她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
当即警铃大作,而后她轻抚额角,佯装一阵眩晕,半个身子直接倒在冯青栢怀中,开始装柔扮娇惹人怜。
冯青栢也惯吃她这一套,目光思绪又都全落回到她身上,满心满眼关切着她,后半搂半抱着带她离开。
走前,赵媚儿还不忘满脸得意又挑衅瞥了陆观音一眼。
似乎在宣示主权警告她,冯青栢只喜欢她,只能是她的。
她,别想惦记。
陆观音冷笑,那个烂透了的男人,谁稀罕?
收回眸子直接无视她,扭过脸让绿梅搀着她回葳蕤轩。
但她这不在意的神情落在赵媚儿眼中,却像是失落难过般别开眼。
也是这时候,赵媚儿才有了些许的胜利的滋味。
她一直都知道陆观音设计嫁给冯郎,就是心悦冯郎,想要得到冯郎。
可那又如何,她耍尽心机用尽手段,不还是冯郎的人心都没得到!
不光现在她得不到,日后更不可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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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请到庄神医还是陆观音半年前因为做的菊花样式的通草花,庄神医已故的夫人,最喜通草花,尤其做的菊花。
她做的通草花逼真又精美恰得庄神医心意,这才破例答应了她来侯府给冯老夫人行针看头疾。
但庄神医性格有些古怪,就是答应了陆观音也只有她去请他,他才会来。
但今日她的身体实在折腾不动,便让绿梅代她去请的。
绿梅经常跟着自己去请庄神医,庄神医也识得。
好在是请来了。
庄神医年过花甲,一头花白的头发,手里拎着药箱入了老夫人的院子荣寿阁。
此时,赵之芳,冯青栢和赵媚儿也都守在老夫人屋里。
见人总算来了,赵之芳急忙上前殷勤尽显孝心道:“哎呀庄神医你可算来了,快给我家老太太行针吧。老太太疼得这都喊了一个多时辰了,瞧那嗓子都喊哑了,我这做儿媳的心里疼啊。”
庄神医瞥了凑上前皱着的一张松垮的脸的赵之芳,后退了半步,衣袖又朝后甩了甩,特意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嫌弃之色显而易见。
赵之芳空在半空的手顿了顿,面上又硬挤出一抹尴尬的笑,这才讪讪地收回手。
指了指床上这会儿还抱头喊疼的冯老夫人,又呵斥坐在床边挡着庄神医的李嬷嬷,让开别挡着庄神医看病。
这才神情微窘地退到一侧。
医者患者为大,庄神医走到床边先是掰开冯老夫人的眼皮看了看,又号了号脉,便开口。
“这是因为气血上涌使得之前压制的头疾又犯了,老夫再行施针便可无碍。”
“那神医快些给老夫人行针吧。”赵之芳又急吼吼开口。
庄神医睨了她一眼,抬手捋着胡须,却没有要施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