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陈北芒看着祖灵的背影，心中莫名一痛。

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小丫头，如今也学会了低眉顺眼地布菜斟酒。

她的手在为伽罗薇斟酒时微微发颤，眼角泛着淡淡的红，却始终强撑着一丝笑意。

这一刻，陈北芒忽然恍然大悟。

从宋采薇到秦舞月，再到如今的伽罗薇，每一次他与其他女子相处时，祖灵都是这般模样。

她总是默默退到一旁，用最得体的姿态面对。

哪怕心如刀绞，也会笑着为他牵线。

陈北芒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当年那个冲在队伍最前方，为他披荆斩棘的小丫头，什么时候学会了这般委屈求全？

他还记得八年前从宋国出来时，她提着长剑横在身前说："王爷别怕，你还有我！"

那会儿她眼里有光，明亮得让人心疼。

可现在...他亲手熄灭了那道光芒。

陈北芒忽然意识到，这些年她在自己身边，经历了太多次这样的场面。

可她从来不曾抱怨过半句，只是一次次把自己的心事和那些不经意滑落的泪水，藏在无人的角落。

而他，却一直视而不见。

陈北芒的心一阵抽痛。

"王爷..."伽罗薇轻声唤道。

"失陪。"陈北芒猛地起身。

他再也坐不住了，大步追了出去。

"祖灵。别躲了。"

看着那落寞的身影，陈北芒的心狠狠一颤，声音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

祖灵身子一颤："王爷，我不是在躲..."

"转过身来。"

祖灵死死咬住嘴唇，仍是倔强地背对着他。

她怕自己一转身，眼泪就会不争气地掉下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双有力的手扳住她的肩膀。

"为什么要哭？"

"我没有..."祖灵慌乱地低下头，但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滑落，"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王爷快回去吧。"祖灵拼命想挣开他的手，"伽罗薇大祭司还等着，她那样的绝色美人，千万别怠慢了..."

话没说完，她就被一把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这傻丫头。"陈北芒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心疼，"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些年没碰你？"

祖灵浑身一僵："因为...因为我配不上..."

"住口！"陈北芒声音一沉。

"我不..."祖灵眼泪流得更凶了，"王爷真的不用骗我。我知道自己没有女人样，比不上那些贵女..."

"再胡说我生气了。"陈北芒收紧手臂，"我不碰你，是因为...因为你对我来说太重要。你不是露水情缘，你不是联姻的棋子，你是陪我打天下的祖灵啊。"

祖灵呜咽出声。

陈北芒的声音越来越低，"其实我怕，我怕我一碰你，就会沦陷得太深，无法一心一意去爱你..."

"我不要什么名分..."祖灵带着哭腔打断他，"别人做正妃我都不在乎...我只求能陪在你身边..."

话没说完，一个霸道的吻落了下来。

月光下，泪水滑落。

她闭上眼，感受着这个带着几分粗暴的吻，心中五味杂陈。

"从今往后，谁也别想让你掉眼泪。"良久，陈北芒松开她，低声道，"包括我在内。"

祖灵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祖灵，原谅我。等我给兄弟们报了仇，我保证一定风光娶你。"

陈北芒将她搂得更紧，声音低沉而坚定，"到时候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陈北芒此生最重要的女人。"

祖灵浑身一颤。

这一刻，她想起了那些战死在安阳城的兄弟们。

他们用鲜血为王爷杀出一条血路，王爷身上背负的太多了，眼下却还要为了自己担忧...

想到这里，她的泪水又涌了出来："王爷...我陪你...我陪你为兄弟们报仇..."

陈北芒心头一痛。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看似坚强的女子，这些日子里也在为战死沙场的兄弟默默落泪。

她总是这样，连哭都要躲到无人处，生怕让自己担心。

"傻丫头，不必强忍着。"他轻抚她的发，"那些兄弟临死前托付给我的不只是血仇，还有他们的期望。我要让天下人知道他们存在过！"

祖灵紧紧攥住他的衣襟，泪水打湿了他的胸膛。

"好了，不许再哭。"陈北芒柔声道，"以后你就安心待在我身边，不管身边有多少女人，记住，你永远都是最特别的那个。"

祖灵点点头，终于破涕为笑。

她知道，在这乱世中，一个枭雄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可此刻，能得到他的这番承诺，便已经足够了。

"走吧，回去吧。"陈北芒帮她擦干眼泪，牵起她的手。

月光下，祖灵的眼角还带着些许红晕，但眸中已有了光彩。

她不再像方才那般躲闪，而是大方地依偎在陈北芒身边。

宴席上，伽罗薇一眼就看出了两人之间的变化。

祖灵不再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连为陈北芒斟酒时都带着几分娇憨。

而陈北芒看向祖灵的目光，更是温柔得能溢出水来。

这一刻，伽罗薇忽然明白了什么。

难怪方才祖灵对自己说那些话时带着几分苦涩，原来她们从一开始就站在不同的位置上。

自己再美，终究抵不过生死与共的情谊。

看着陈北芒不经意间扶了一下祖灵的手臂，伽罗薇轻叹一声。

在场的人或许都看出来了，这位常年跟在王爷身边的女将军，才是他心尖上的人。

这般想着，伽罗薇举起酒杯："王爷，祖将军，我敬你们一杯。"

祖灵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用意，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这位南蛮第一美人，果真聪慧过人。

"大祭司客气。"她举杯相迎，眼中不再有之前的疏离。

望着祖灵清澈的眼神，伽罗薇忽然明白了。

这世上的女子，被王爷吸引，大多是慕强而来。

就连她自己，也一样。

可祖灵不一样。

她守着的，是那个被宋采薇背叛，带着满腔热血却无处可去的陈北芒。

她追随的，是那个只有三十几个老兵，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的落魄王爷。

当陈北芒一无所有时，是祖灵陪他东躲西藏。

当陈北芒声名鹊起时，是祖灵为他四处征战，默默付出。

这样的情谊，这样的真心，又岂是她们这些后来者能够企及的？

看着陈北芒望向祖灵时那温柔的目光，伽罗薇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有些缘分，羡慕不来。

有些情分，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