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18日

“是你们报的案？”一位身着便装看起来精致干练的女警带着两个男搭档从警车出来，就看到一个瘦骨嶙峋戴着眼镜的物业经理从小区门口朝着警车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肩上挂着一个银色的法医现场勘验箱，他是队里唯一的法医。另一个呆头呆脑的像跟屁虫一样紧跟在女警后面。

这位女警是上海市宝山区公安局刑侦支队副队长汪男，她在队里是出了名的女强人，拥有这个女强人的便是强路生。法医叫宋连池，他在警队摸爬滚打了多个年头，在技术上是把好手。

跟屁虫是刚来的大学毕业生，他叫楚国才，刚来队里就拜汪男为师。初入社会的新鲜感和对警察职业的热爱让他对工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珍惜跟师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希望能通过努力尽快提升自己，改变自己在队里的“小趴菜”形象。

“警察同志，不是我第一个发现的，是邻居们先发现的”。物业经理满脸胡茬热情的配合着他们。他们一边聊着一边朝着案发现场走去。

“怎么发现的？味道？”汪男追问道。

“是的，501的大爷先发现的，说是502屋里有点味道，敲门没人应，当时老大爷就给我们反映了，但是我们没有太在意，谁家马桶堵了，厨房下水管破裂没个味，直到过了几天503的大妈再次反映，说有死老鼠味，我们才去现场看了一下，敲了几声门，无人应答后，我们就找师傅打开了门，那场面，简直能吓死人”。物业经理的眼神露出了极大的恐怖，从他的描述中就能深切的感受到现场的恐怖，这让汪男一行的心悬了起来。

通过小区的主干道走到底，再左转倒数最后一栋靠近街道的第一个单元就是案发现场的所在地。

这个小区是个安置房，有近20年的房龄。原本这里是一个军用机场的建设规划用地，这里居民创造了一夜暴富的神话让其他小区的居民眼馋不已。

在他们上到二楼的时候，紧跟在后面的两个侦查员，一个痕迹技术员和一个照相技术员已经赶在了他们前面，匆匆爬上了楼梯。

到了五楼，邻居们已经把楼道堵得水泄不通。好不容易到了502门口，物业经理带着汪男见到了501和503的大爷大妈。

从他们口中得知，502是一对中年夫妇，平时很少出门，有的时候会有一群人结伴过来，偶尔能听到吵架声，但后来这群人就再也没有来过了，房间里再也没有传出来声音。

在封锁了现场之后，汪男要求物业经理打开房门，一片苍蝇混合着一阵恶臭透过门的缝隙扑鼻而来，很显然，这是一股穿堂的恶臭。围观的邻居们被苍蝇群冲出了一个口子。

楚国才恶心的快吐了出来，汪男紧闭双眼，用手在鼻子前挡了挡，只有久经沙场的宋连池不紧不慢的转过了身体，用后背挡住蝇群袭击。

房门全开后除了扑面而来的恶臭之外，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上挂着白背心，穿着花裤衩人的后背，双臂呈扩胸状搭在敞开的阳台窗户上，粗密的腿毛，远远望去，像穿了一层黑色的打底裤。从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脑袋。

这个房间本来是一室一厨一卫，看起来不到四十平，厨房和卧室经过改造，加了一堵墙，多了一个门，硬生生割出了一个小餐厅。

餐厅的墙角有几处漏水的地方，潮湿滋生了藓类，像浮在泥泞的沼泽上即将枯萎的秋草。卧室的墙壁有几处裂纹，像魔法森林里邪恶树妖的根部，被封禁在白墙之内，动弹不得，颓败和冷寂充斥着房间。

敞开的窗户和房门形成了穿堂风，让恶臭像肆虐的洪水淹没了人们。不知何时，宋连池穿过餐厅，来到阳台边死者身旁，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宋，你发啥呆呢？”汪男朝着宋连池走了过去。但是很快就停住了脚步，跟宋连池一样定在那里，像是思考，震惊，更像是恐惧。此情此景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汪男细思极恐。

“切口太平整了”。老宋指着死者脖颈处的切口，满脸疑容。

死者眼角、口鼻和脖颈切口处严重腐烂，且已生蛆，蠕动的驱蛆虫侵蚀着死者皮肤，软组织被食成蜂窝状。

“这个腐败样子，至少死了一个礼拜了吧？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也没有打斗痕迹脖颈切口这么平整，应该不是人为的…”汪男已经进入状态，通过现场勘察分析了起来。

老宋像是被汪男的话提醒了，将脑袋伸出阳台，朝上面望了望，又看了看楼下，转头对汪男说道，“汪队，你们去下边看看，我来看看从死者尸体上能发现什么？”。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小楚，咱们下去瞧瞧”。汪男带着楚国才朝楼下大步跑去。

照相技术员相机的咔嚓声回荡在狭小的房间，打碎了空间压抑的沉闷，闪光灯一阵一阵闪烁，像海滩微微泛起的波光，无数的“真相”荡漾在越来越多门口围观群众的脑海中，汇成了一阵阵嘈杂的讨论声，在交头接耳的人群中此起彼伏。

宋连池小心翼翼的巡视现场：死者脖颈处流出的瘀血凝结成黑紫色，掺杂着乳白的蛆虫填满了阳台玻璃窗的铝合金轨道，像咆哮的泥石流冲击着坚如磐石的堤坝，但又被死死困住。

尸体重心是双臂支撑在阳台窗户底边的肩部，靠着墙，一直保持着前倾站立式姿态。

宋连池熟练地拿出现场勘察箱。它像一个宝盒，整齐的摆放着指纹胶带、圆毛掸刷、502显现剂、定性滤纸等法医现场勘验专业工具。

宋连持熟练地使用着各种工具，尝试着各种努力，企图让受害者“说出真相”。

汪男已经带着楚国才到了楼下。在街道上真切体验比从楼上阳台看更有感触，他们仿佛被浸泡在流淌着的长方形沥青槽之中，街道尽头的蓝天像一把蓝色的巨钉插在“沥青槽”里。

街面粘稠的油渍，像在脚底抹了胶，走起路来咯吱作响。正对案发现场阳台下的垃圾桶比在楼上看起来更大，周围被厚厚的油渍包裹着。汪男和楚国才找了根棍子在几个垃圾桶里翻找着，但一无所获。

汪男打开手电筒扫描着街面，正对案发现场下边垃圾桶旁边闪亮的碎玻璃渣吸引了汪男的注意，她捡起一块碎玻璃，仔细端详着，又仰头看向楼上，“小楚，你去调查一下楼上谁家玻璃碎了”。

楚国才收到任务，飞快消失于“沥青槽”，汪男让他发现情况在502现场会合。

“老宋，有啥发现没？”汪男再次来到502，对着忙碌的宋连池问道。

“就是很奇怪，从脖颈处平整的切口看，应该是一个体型较大的利器或者质量较大的尖锐物体快速切割造成的。

从眼球突出、口唇变厚，腹部膨隆，右下腹皮肤出现绿色尸斑这些腐败迹象来看的话，受害者至少死亡12天以上，不过，更多的信息要等解剖以后”汪男已经习惯了宋连池专业的勘验分析。

“能知道是什么造成死者断头的吗？”汪男期待的看向宋连池，希望获得更多信息。

“现在还不能确定！”

“我这里从楼下捡到了一些碎玻璃碴，有没有可能是被上边掉落的玻璃断头的呢？然后掉到了垃圾桶，最后被运送到垃圾处理中心？”

“我也想过，不过，有这么巧吗？”宋连池接过汪男手中的碎玻璃块，凑到眼前端详起来。

“是啊，如果真那样，那也太倒霉了”汪男自言自语道。

“汪队，有发现！”

汪男像发现了新大陆，耳朵像兔子一样竖了起来，这对于案情找不到突破口的她无疑是个福音！她寻声到了厨房。在厨房角落里有台冰箱，冰箱里边平躺着一具冰冻的女尸。冰箱旁边立了一个实木案板，十几箱啤酒整齐的码在墙根。

“汪队，原来案板盖在冰箱上边，十几箱空酒瓶散乱的摞在案板上边。我们搬下来就发现了躺在里边的尸体，是个女的”，侦查员葛建华的手指从旁边的啤酒箱和案板转到冰箱里边的女尸上。

“查到她是谁了吗？”汪男面对着葛建华。

“她就是邻居们所说的这个房子的女主人”葛建华流利的对答道。

“阳台那位是她丈夫？”楚国才弱弱的问了一句，又好像哪里不对劲。

“小楚，能告诉我你的结论是怎么出来吗？”汪男白了一眼楚国才后接着说道，“办案子不是靠猜测，要去调查，求证！”

“可邻居们说就是那个男的”，楚国才嘴里轻声嘀咕着。

“脑袋都不见了，从腿毛看出来的吗？”汪男无奈且严肃了起来。

“对，邻居们就是这么说的，说她丈夫的腿毛就是很长很密”楚国才不假思索，随口就是一句。

“你这个呆子，真是没法教了”，汪男朝着楚国才后脑勺轻轻拍了一下。

楚国才丈二的和尚，摸不着脑袋。“我这就给死者去做DNA”。他好像领会到了汪男那个拍脑勺背后的真谛。

“行啊！悬崖勒马，孺子还可教！”汪男严肃的表情藏不住一丝欣慰的笑容。

汪男把大家聚到一起，开了个现场会，做了下一步部署：第一，在垃圾站搜寻死者头颅；第二，逐户排查楼上谁家玻璃碎了；第三，排查两个死者社会关系；第四，排查附近监控，排查嫌疑人员；第五，两具死尸转移至停尸间，做进一步调查，确定准确死亡时间、死因、是否是第一现场、死亡当天现场有无其他人来过；最后，通过综合分析，还原案发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