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坊街对于杨二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只不过他从没见过今日这般几近萧索的模样。看着热闹不在的街道杨二不由望向远处那座朱红色的三层小楼。这座名为彩云阁的建筑正是彩燕坊的初始之地，如今经过几番改造扩建变为了接待来客展示新品的场所。

往日彩云阁内外车水马龙宾客满屋，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在此出入，或是真心来做买卖或是为了有幸目睹北海城第一美人的芳容。不过今天彩云阁门前空无一人，那两扇绘有凤鸟飞天的大门也紧闭着。

彩云阁的后面便是萧玖鸢等人居住的院落，当初方圆不过数丈的小院如今已可比拟城中富贵的府邸。杨二跟着彩燕坊女子来到了院子后面的小门，女孩敲开门后和对面女子小声交流了两句，似乎是谈到了在仙聚楼内的事，门后的女子向杨二投来惊讶和好奇的目光。

穿过小门眼前便觉豁然开朗，一条平整的青石板路从两片小竹园中穿过，并在尽头延伸出一片长宽数丈的空地。两栋大屋坐落于东西两侧，其余地方则由走廊、花坛与几间小屋所围。

女孩带着杨二径直穿过了面前的院子，两人顺着尽头的走廊来到了西院，院子的四角种着几株桃树，中央还摆着一口种着荷花养着锦鲤的大缸。二人来到后刚巧碰上萧玖鸢在和几名亲信交谈着什么，女孩加快了脚步朝她们而去，杨二立在原地缩身低首一副紧张畏惧之态。

听见前面那名带路的女孩喊了一声快点跟上，杨二这才赔笑着迈步朝对方而去，刚走到萧玖鸢几人身前，忽然就听见右边传来了房门被猛然拉开的动静。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柳茹芸表情怪异的站在屋门前一动不动，她死死的盯着院中的几人肉眼可见的浑身颤抖着。

萧玖鸢很快就发现柳茹芸在紧盯着面前的杨二，她瞬间意识到什么连忙对刚刚过来的杨二两人说道：“苑儿，你带着这位仙聚楼的伙计去我屋里把东西放下吧。”

萧玖鸢努力让自己表现如常，但她依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从身旁走过的杨二，虽然对方依旧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但她总觉得在其转头看向柳茹芸的第二眼中闪过了瞬间杀意。当杨二两人走远后，萧玖鸢便快步朝瘫坐在地的柳茹芸走去，她心中有个急于求证的猜测。

“我昨晚在后门看见他杀了一个女刺客。”萧玖鸢走近柳茹芸刚伸手要将对方扶起时，女孩口中的这句话让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肯定并没有让萧玖鸢感到高兴，反而因为压不住胡思乱想的冲动而心生惊恐。

“去通知大家密切注意那个酒楼伙计的行踪，但绝不能让对方看出端倪打草惊蛇。”萧玖鸢转头就对身后的几名亲信说道。将柳茹芸从地上扶起并让她回屋坐好后，已然心乱如麻的萧玖鸢忍不住的问道：“你确定就是刚刚那个酒楼伙计吗？”

“绝不会错！无论是样貌还是穿着都与昨晚一模一样！”柳茹芸先是激动的说道，然后立刻面露歉意的小声问道：“萧姨，我是不是给您闯祸了？”

看着一副可怜之相的柳茹芸，萧玖鸢立刻就冷静下来了，她微笑着摸了摸女孩的头然后说道：“没有，你反倒是帮了我一个忙。等会饭菜收拾好后你就到我屋去用餐吧，看到你能这么快振作起来我很是高兴和欣慰呢。”

“我爹说过不能困于悲怒，否则如作茧自缚终将一事无成。我明白爹娘不会希望我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而且我要还要为他们和家里所有疼爱我的叔姨兄姐报仇！”柳茹芸笑着说道，脸上露出了坚毅的表情。

“好，你能如此明白他们的在天之灵也便能够安心了。”萧玖鸢相当高兴的说道。

“萧姨，那个酒楼伙计你们打算如何处置他？”柳茹芸小心翼翼的问道。

柳茹芸的话让萧玖鸢不禁笑出了声，尤其是她话中的处置二词。察觉到自己有点失态，萧玖鸢轻咳一声收起表情说道：“我们对此人并不熟悉，也不知他背后是否有势力支持。只要他不出手伤人，我们便与他互不相扰。”

柳茹芸似乎并不在意萧玖鸢刚刚的笑，在听完对方的话后她轻轻点了几下头并松了一口气。萧玖鸢看着柳茹芸的反应好奇，正想开口询问屋外传来了刚刚那名为杨二引路少女的声音，“萧姐姐，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嗯，知道了。”萧玖鸢走到门口打开了屋门然后扫了一眼院子，看着面前的女孩问道：“那个仙聚楼送菜的伙计回去了吗？”

“放下食盒后云舒姐姐就将他领出去了。”女孩回答道，“阿莹姐姐刚才还让我来跟您说，街上没有人可以放心。”

“辛苦了，你去休息吧。”萧玖鸢觉得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完全放松下来的她露出灿烂的笑容转头对柳茹芸说道：“走吧，咱们去我屋里边吃边聊。”

萧玖鸢和柳茹芸两人来到了前者屋中，两人在桌前相向坐下后柳茹芸便拿起了筷子，萧玖鸢则一边看着一边提醒她慢点。碗中饭下一半后，萧玖鸢带着好奇问柳茹芸道：“你打算如何为你的爹娘报仇？”

“我想去东岳山庄找云山，我听爹说过他家在江湖上挺有声望的，而且山庄里也有很多慕名追随的武林豪杰。如果他能帮忙一定能揪出幕后主使，或许还能替我为所有人报仇。”柳茹芸说到最后脸上浮现出甜蜜的表情。

东岳山庄的祝家萧玖鸢有所耳闻，庄主祝雄海有着乐善好施义薄云天的好名声，得益于此江湖中不少人都对他十分敬重，庄内不少护卫和几位管事也都是前来慕名投奔的侠士。这几年齐州之外萧玖鸢并不清楚，在这齐州境内东岳山庄的威望只比那名门泰山派矮上一位。

柳祝两家的关系萧玖鸢只是听秦墨雪说起过，多年前柳卓峰在押镖路上机缘巧合帮了祝家，此后两家便开始经常往来，久而久之成了至交好友。再往后柳家之女柳茹芸和祝家公子祝云山两人互生情愫，两家有了将关系变得更加紧密的打算。

如果不是昨晚柳家出事，按照秦墨雪所说再过几日祝家便会带着聘礼前来正式提亲，不久之后一对两情相悦的青年男女，便会迎来他们人生中的幸福时刻。看着柳茹芸幻想着美好未来的脸，眼前又浮现出昨夜惨景的萧玖鸢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悲怜之情。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萧玖鸢的思绪，紧接着亲信秦莹推门走了进来。向萧玖鸢道歉后秦莹说道：“坊主，刚刚有捕快从街上骑马而过，不断吆喝着衙门抓住了昨夜在柳家行凶的歹徒，还说那些人的尸首会在太守府门前示众三日。”

“你带几个昨晚到过柳家的姐妹去辨认下真假，有什么发现回来告诉我。”萧玖鸢看了一眼旁边的柳茹芸然后表情严肃的对秦莹说道。秦莹转身关门离开后萧玖鸢便默默的看着柳茹芸，等着她向自己开口说出想法。

“官府真的能这么快就抓到凶手吗？”沉默了一会后柳茹芸问道。

“他们是想尽快安抚城中百姓，外人谁会去在意尸首的真假，衙门破了案人们也就安心了。”萧玖鸢略带苦笑的说道。而后他表情又变得凝重起来继续说道，“但若真是血煞阁的那几名杀手，此事就不简单了。”

半个时辰过后，坐在彩云阁二楼迎客厅的萧柳二女等来了秦莹等人。进门刚刚站定还没等萧玖鸢开口询问，秦莹便开口说道：“坊主，我们仔细辨认过了，的确是昨晚逃走的那几个血煞阁杀手。”

“在你看来他们是死于衙门捕快之手吗？”萧玖鸢压抑着震惊与激动的心情，表情镇定的问道。

“出手者手段狠辣且目的明确，割双膝切臂腕让对手既不能战亦不能逃，割喉刺心断脊皆是立即毙命的杀招。此人出招便是奔着杀人而去，衙门里的那些捕快们绝干不出这种事。”秦莹说着脸色也渐渐变得铁青难看起来，回忆起那些尸体她便觉脊背发凉心生惧意。

“芸儿，昨夜你在后门可听见那个伙计打扮的男人说了什么？”萧玖鸢表情阴沉了下来，秦莹的话让她想起了那个被柳茹芸认出昨晚在后院出现的仙聚楼伙计，她很难不将鬼七几人的死与其联系在一起。

“我只听他从王家商行的王隆远掌柜身上拿走一袋钱后，说自己掌柜交代的事情办完了。然后他就是问女刺客同行人的去向，见对方不说便杀了她离开了。”柳茹芸看着萧玖鸢和秦莹二人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中不免紧张害怕起来，她不由自主的蜷缩起身体声音还有些颤抖。

萧玖鸢看出了柳茹芸的惶恐不安，她一边安慰对方一边叫人陪同其离开。柳茹芸不敢多问乖乖的跟着进屋的女工走出了房间，在她走出屋门时隐约听到背后传来萧玖鸢的声音，“若真是此人便要万分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