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皇帝和太监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兵部尚书又哼了一声,这次还甩了袖子,甩得哗哗响。
小皇帝这招虽然不好看,但却是有用的,秦朗的眉头渐渐皱起来,又看旁边站着的一众文臣,也没了幸灾乐祸的脸色。
明摆着是乱了套了,今日给秦朗设的这一局,却叫他们自己也膈应的不得了。
陈景铎在秦朗动嘴之前就站出来,免得又让皇帝找到由头训斥,他先是对皇帝拱手道,“这位大人看着不大好,陛下能否让草民看看这位大人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这话还算中听,有几位尚书对陈景铎有些改观,眼神不那么嫌恶。
不过皇帝却迟疑了,这是秦朗的人,用是不用呢?
丞相清了声嗓子,过来行礼劝道,“陛下,不如就让大将军举荐之人一试,也好验证其到底有几分本事,与宫中太医相比又如何。”
的确,这有个现成的大夫,不用白不用,且秦朗之前还极言他是神医,此刻正是检验他医术的好时候。
皇帝对丞相点头,又看着陈景铎,很快就同意。
而后他亲眼看着陈景铎将手放上那太监的脉搏,像那么回事地挪了手上筋脉位置,脸色凝重的想了一会儿才放开。
然后陈景铎又是一拱手道,“陛下,这病怕是不好治,大人舟车劳顿,以致被风吹坏了头脑,怕是要歇息三四个月才能言语。”
小皇帝大惊,他还以为陈景铎说的吹风吹坏脑子是无稽之谈,怎的不能言语,简直闻所未闻。
更何况这太监是给他贴身伺候的,最是机灵,平日里就说不完的俏皮话新鲜事,他最喜欢这一个口齿伶俐的。
不过从方才见到人到现在,的确是没看他讲话,不会……
他不信邪,赶紧问了那太监,“爱卿这一路可顺利?”
太监还是木然地看着小皇帝,嘴巴动了动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瞧着这费力的样子,他自己也着急起来,好歹出声了,还是“啊啊”的,似乎是不能如常说话了。
陈景铎适时补充道,“大人是惊风了,需要些时日恢复,不过草民这里也有药,只是也需要些时日去炮制。”
秦朗赞赏地看他一眼,小皇帝不知道,他可清楚地很,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陈景铎的手指间藏着一根针。
方才是趁着把脉的功夫给那太监点穴了,这才有此等效果,实在大快人心。
反观那几位文臣,此刻也都是长出一口气的模样,似乎腰板都直了不少。
皇帝闻言渐渐黑了脸,这话虽然他不爱听,却是事实,这太监是他最为信任的,哪知道只是几日就让秦朗跟他的人弄成这个样子,叫他脸上无光。
可如今大夫都这么说了,也不必让太医去看,他的脸已经不能再丢,还不如就此结果了此事和人。
良久,小皇帝才回应陈铎,“既然如此,那就派人将他送下去,好生疗养。大将军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朕在宫中置办了宴席,还请大将军同朕共饮,也是给大将军接风洗尘了。”
文臣们本该也一同去,但一个个此刻却都找起了五花八门的借口,小皇帝也不大在意,他摆摆手就允了。
陈景铎看了实在讶异,这君臣之间矛盾不小啊,为臣者如此肆无忌惮不顾皇帝脸面,而皇帝也不待见臣下。
这种情况的确是离不开秦朗,要是乱了还真只有军队镇得住场面。
他自在地隔岸观火,随前边一对各怀鬼胎的君臣同去,心知自己这太医之位是稳了。
寥寥几位臣属在皇帝落座之后才看向秦朗,宴饮不过是歌舞酒肉,秦朗此人的到来才是真正的好戏。
秦朗也是如此想,他目光巡视一圈,很快明白皇帝还怀恨在心,这邀请来的都是自己的死对头,恐怕戏还没演完。
陈景铎暂且对此毫无所觉,而是看着眼前的酒菜,倒还是不错的模样,他看向对面坐着的秦朗,暂且没动筷子。
方才皇帝是输得彻底,似乎心知是因为依赖了不靠谱的太监,眼下侍奉在身旁的便是宫女。
他年纪太小,坐在龙椅上都够不到桌案上的菜。
心中怨气还在叫嚣,他什么都吃不下,阴着脸在这宫殿里找人。
很快陈景铎就觉得不对劲了,刚想喝一口佳酿也不得不放下手,紧接着下一刻就被小皇帝叫了名字。
“神医,朕听闻医家只凭望闻问切就可诊病,不知神医可看出朕有什么病?”
陈景铎笑着站起来,心想,我是神医,你是神金。
这么远看得清他是男是女都困难,还看病。
不过这事也很简单,还是冲着秦朗来的,他说好话怕也无济于事。
陈景铎很快装作认真在“望”,心里却开始分析。
小皇帝无法将事情安排周全,使得心腹变成笑柄,二来在宫中,他似乎也没有足够信任的人。
难怪秦朗要把自己安排进工作,不止是为了一个好的前途,毕竟日日都要诊脉,一不小心就能混成皇帝的知心人,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的机会。
眼下就是个表忠心的好机会,反正小孩子好糊弄,缺人的小皇帝更好糊弄。
这不仅是前程,也是未来数不尽的经费的,陈景铎很快做了决定。
“陛下,草民看您怕是有心病,只是眼下还未发作,若是陛下对草民放心,还请允准臣近前来诊脉,方才更准确些。”
众臣都停了筷子看向陈景铎,饭菜说起来总归是那几样,没什么新意,但陈景铎就不一样了。
若说太医是最顶级规格的,那他就是新鲜野菜,说不准有新鲜口味,吃错了却也要闹个病,因此没有人敢轻视这大胆的后生,纷纷注目。
陈景铎在等皇帝的回答,反正饭也吃不上了,今日这么一闹也算是见了世面,不过他也没少注意秦朗的动静,他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因为陈景铎目前还没有封上什么官位,只能坐在席面的最末,可这话一出哪怕上头几位三品大员都得隔着好远看他。
离他最近的就是之前在城门口见过的那位大理寺卿,此刻认真看着中间跪着的陈景铎,不住使眼色给其他同僚。
陈景铎不知皇帝在想什么,索性悄默声观察起场上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