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忽听庵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黄舍凝神望去,只见为首之人衣衫简陋,却气势不凡,正是那日在龟龄岛相识的老乞丐。他身后跟着十几个丐帮弟子,肩背行囊,神情虽透着疲倦,却难掩江湖儿女的豪迈。
那老乞丐见到黄舍,顿时哈哈一笑,拱手道:“老朽听闻得道庵施舍有方,今日特来助上一臂之力!”说话间,眼中神光炯炯,正如当年在龟龄岛上指点武功时那般威严。
黄舍见是他,顿时喜不自胜,上前行礼道:“前辈,真是稀客!我如今正为得道庵忙碌,没想到您竟亲自带人前来。”
老乞丐抚须道:“当日在龟龄岛,我不过略微指点你几招拳脚。想不到你小子如今如此能耐,倒也不错。”言罢,他抬手示意身后一名高瘦弟子。那弟子立刻将行囊打开,取出一个沉甸甸的木匣,里面金光闪闪,足有百两黄金。
老乞丐轻咳一声,朗声道:“这是黄百万听闻你赈济灾民,特意要我捎来的。你可别嫌弃。”
黄舍看着这许多黄金,不免心生感动,刚要推辞,万佛便豪爽笑道:“哈哈,老前辈远道而来,咱们焉有不收之理?多谢,多谢!”周遭灾民见此,欢欣鼓舞,几个本来还忧心重建之事的百姓顿时露出笑颜,奔走相告:“有了这笔金子,日后重修庵堂、安顿大家就有着落了!”
老乞丐见此情景,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说道:“丐帮弟子何在?咱们一起动手,替黄少侠分担些许劳累!”十几个弟子轰然应诺,立刻挽起袖子,搬砖抬瓦、和泥搭墙,得道庵里顿时更加热闹。
如此忙碌半日后,众人来到庵后的一片空地上休息。黄舍一一为大家端上泡好的热茶,又去询问丐帮弟子是否有伤,嘱咐他们到饭堂用餐。正从一名背着粗布袋的丐帮小伙身边经过时,忽然发现此人神情清秀,眉目间隐隐透着故人芙遥的影子。
黄舍心中一动,走上前拍了拍那小伙肩膀,轻声问道:“这位小兄弟,看你眉眼,竟与我一位故人——芙遥非常相似。你可曾听闻过她?”
那小伙愣了下,略显尴尬,随即抱拳答道:“在下姓李,名修缘,似乎未曾见过芙遥,也不知为何,少侠会将我同她相提?”
黄舍仔细打量他,却越看越觉得奇异,只得笑笑道:“想来是我眼花了。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李修缘轻叹一声:“我自幼便在江湖漂泊,除了丐帮帮主收留,也没见过什么人。对不起,可能让你空欢喜一场。”
黄舍摇头说道:“无妨。若你日后偶然遇到芙遥,记得一定要告诉我。”
李修缘应诺,一时却不知再说什么好。远处工地又在招呼人手,黄舍只得点头示意,先去忙碌。
直到傍晚时分,得道庵的修缮告一段落,数百灾民已得妥善安顿。黄舍与李修缘抽空相约到庵后的“石头船”歇息。此地本是层层嶙峋怪石,形如旧船,故得此名。黄舍早前便习惯在这里饮酒小憩,略加收拾后,别有一番雅致。
两人对坐石上,李修缘提了壶烧酒,先自斟了一碗递给黄舍:“黄兄自清晨忙到现在,先喝碗酒解解乏。”
黄舍爽朗一笑:“忙的是分内之事,喝口酒正好。”说罢,仰头一口,将那热酒咽下,脸颊微微泛红,神情却十分舒畅。
李修缘见黄舍豪气干云,心中颇为欢喜,自己也连饮两碗,只觉胸中一片火热:“黄兄,我虽不识芙遥,但见你提起她时,眼中总含深情,想必你们关系匪浅。”
黄舍凝望远方,神色略带怅然:“不错。芙遥与我同门相识,性子洒脱自由,几年不见,杳无音讯。也不知她过得可好。”
李修缘轻声安慰:“江湖茫茫,总有再会之日。若我真能碰上她,必带她来见你。”
黄舍听他如此说,心里稍稍宽慰,浅笑道:“多谢你。”
两人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就把带来的几坛酒都喝了个干净。夜幕渐临,月色皎洁地洒在石头船上。李修缘起身拱手,肃容道:“在下若有幸遇见芙遥,一定想方设法传信给你。若黄兄不弃,我们何不义结金兰,以后我便当你亲弟兄,看谁敢欺你?”
黄舍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畅怀大笑:“好啊!我在江湖漂泊多年,得一至交如你,岂不快哉?”说罢,也举碗再饮,两人击掌为誓,当场结为异姓兄弟。
酒意正酣,黄舍望着微波粼粼的水面,心中不由生出丝丝希望:也许再过不久,便能找到芙遥的下落;也许自己还能与更多志同道合之人结缘。
恰在此时,庵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和人声。两人对视一眼,忙从石上跳下,快步奔向得道庵大门。
火把交错下,正是丐帮弟子匆匆来报:附近村庄近日出现诡异的独脚野兽,四处作乱,已有村民受伤。老乞丐当即决定派人前去探查,转向黄舍道:“此事人命关天,你武功也不弱,不若一并随行?”
黄舍毫不迟疑:“理当如此!既能除祸患,救百姓于危难,岂能置之不理?”
李修缘听得热血沸腾,紧接着道:“我也随黄兄走上一遭。”
老乞丐见他们义气深重,欣然点头:“我丐帮与得道庵一向交好,这等急事,自当携手共度。”
一时间,众人忙碌起来,或收拾兵器,或准备干粮。万佛也赶来协助,将些细软与食物递给黄舍。黄舍郑重接过,知道此去凶险莫测,却也豪情满怀。他抬头看了看蒙蒙夜色,暗想:“若能趁此机会探得芙遥消息,那便更好了。”
灯火明灭里,丐帮众人以及黄舍、李修缘,相继走出得道庵大门。大门外,灾民们自发站在路边相送,眼含敬意与感激。谁都不知这群人前路如何,但都对他们满怀信心。
月色轻笼,石头船静静卧在得道庵后院,见证了今夜的义结金兰与一片温馨豪情。江湖路远,侠义无边,得道庵的故事,也将在这片夜色下继续铺展开来。
黄舍与李修缘、老乞丐率领丐帮弟子赶到附近村庄时,天色已微亮。一路巡查下来,只见村前村后草丛与田埂上到处皆有血迹残渍。老乞丐仰天长叹:“何物如此凶残?竟在短短几日连伤十几头牛,还咬死了好几位青壮年,害得村民不得安宁!”
村口,焦虑不安的乡亲们闻讯聚拢而来,七嘴八舌地诉说情形。黄舍与李修缘细问下得知,这些天来,常在夜半时分出现一只独脚野兽,专趁人畜熟睡之际潜入牛栏,将牛咬死或拖走。守夜人几次围堵,都在关键时刻被怪物逃脱,手段之残忍,行动之狡猾,竟似有灵性一般。
丐帮弟子们立刻分头戒备,黄舍与李修缘、万佛则在村外的林子里摸索痕迹,试图追踪怪物藏身之处。傍晚时分,果然发现林中藤蔓扯断,地面留下深深抓痕和散落的牛毛,还有一溜血痕直往山里延伸。几人循着血迹向前,穿过茂密树丛,林间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嘶吼声。
黄舍提高警觉,悄声道:“大家小心。那东西就在附近。”
果然,话音未落,一条形如巨狼却只剩下独脚的怪物从荆棘后面窜出,尖齿利爪,獠牙上还滴着牛血,恶狠狠地向他们扑来!李修缘一个鹞子翻身,躲过怪物的扑击,同时抖出丐帮擒拿手,想要生擒,但那怪物怪力惊人,张嘴就往他小腿咬去。
一旁的黄舍沉声喝道:“休得猖狂!”欺身近前,一掌横拍怪物颈侧。那怪物凶性大发,身体反拧,居然“咯吱”一声拼命硬扭,避开了要害,只是被余劲震翻数尺远,灰尘飞扬间,独脚野兽又翻身而起,狞笑般嗥叫。
刚欲继续纠缠,山坡上一阵异样骚动,又有三头独脚怪物窜了过来,看似和先前那只同类,但体格略小些,眼神凶恶嗜血。李修缘见状,心道:“怪不得村民总也奈何不得,原来不止一只!”老乞丐高喊一声,率领手下飞快围上,将四只怪物团团堵在林中空地。
激战顿起。黄舍与李修缘各使擅长的招数,刀影拳风与怪物嘶嚎交织成一片,浓浓血腥味夹在夜风里,叫人鼻头发紧。经过多番厮杀,四只独脚野兽终于尽数倒毙,血流满地,气味刺鼻。
村民们闻声赶到,远远看到这一幕,先是吓得面如土色,确认无碍后,方才爆发出惊喜的欢呼。有人跪地叩谢,有人举着火把喊道:“这些畜生可算除了!”老乞丐对众人摆摆手:“你们快收拾尸身,防止传疫,今夜先行回村,咱们还要查明这些东西究竟从何而来。”
一番探查,黄舍敏锐察觉森林深处尚有蹊跷。第二日一早,几人循着更多线索,追进更深的山道,远远望见莲花山雄峙云中。在一处山崖下,竟见到洞口边散落着无数牛骨,显然这些独脚野兽都来自此处。
老乞丐皱眉道:“难道这里才是老巢?”几人运足轻功跃入洞里,却见洞中异常阴冷,昏暗不见天日,遍地是牛羊的残骨,散发一股难闻的腐臭。
穿过几条弯曲甬道,最后却在洞底见到两个人蹲伏着忙碌。他们身形古怪,皮肤黝黑,一见有人闯入,立时跳起,大喝:“是谁擅闯本洞?找死么?”
黄舍环顾四周,一下子猜到这两人便是江湖传闻中的“莲花山双怪”,平日里占山为王,心狠手辣。据说他们自恃武功高强,为练邪功,竟豢养独脚野兽以杀生供奉,实在惨无人道。难怪这几只怪物如此狡猾凶残,原来是有人在幕后操纵。
双怪见黄舍等人识破底细,也不废话,齐齐挥剑攻来。两柄长剑以怪异节奏交互催动,招式如狂风暴雨,竟迫得老乞丐、万佛、李修缘等一时难以近身。
“这对双怪武功还真不凡!”李修缘侧身闪避,险险挡住一剑,暗叫厉害;黄舍看在眼中,也暗暗赞叹,只是越是如此,心里越怒:这等骁勇之辈,偏偏用在害人上,真是让人痛恨。
“我来会会他们!”黄舍取过随身佩刀,往前一纵,侧刀劈入双怪剑势之中。只见他刀法大开大阖,每一招都刚猛至极,却不失精妙变化。奈何双怪合击之术确有其独到之处,互补无暇,风雨不透。
战况激烈,刀剑交击声不绝回荡,霎时间尘土飞扬,洞中阴风四起。双方你来我往,各逞所能,先后十余招不分上下。双怪咬牙互使眼色,乍分乍合,逼得黄舍连退数步。
突然,莲花山双怪一声尖啸,各自纵身跃出,互相形成左斜右刺之势,宛若两道毒蛇,一左一右挟剑向黄舍两肋斜刺。黄舍眼见他们气势凌厉,心头却生一计,猛地回刀,作势迎击,却在最后关头收劲半分,身形一偏,引着两柄长剑从自己身侧擦过,同时高声道:“来,你们跟我上山顶打一场,别伤了无辜!”
双怪虽见黄舍忽然退让,却也没多想,料定他不过心虚想逃,齐声冷笑,追了上去。李修缘等人忙跟在后头。众人一路上得山顶,只见山风呼啸,四野空旷,视线极佳,却也无处可避,端是决战之地。
黄舍调整呼吸,心道:“此二人合力甚强,若是一一打败,未免耗时过久;需得另想妙招。”当下眉头一扬,朗声道:“你们害人无数,今日要么饶你们不死,要么你们带刀来杀我!”
莲花山双怪怒极,更不答话,分左右包抄,刷刷两剑同时递到。剑光森然,冷风中挟着浓烈杀机。黄舍双臂一振,左右掌一齐击出,竟是一招“左冲右突”,迎着双剑掌影齐现!双怪见他居然要“以掌对剑”,越发得意,暗想这一回定能置他于死地,登时毫无保留,极尽全力。
眼看剑锋将要刺上黄舍双掌,谁知黄舍半空中双臂倏地回收,脚下借劲往上一纵,身子凌空翻出,恰好令双怪剑锋在势不可收之际,刺向彼此。两把长剑冷芒交错,收势不住,霎时同时贯入对方胸口!
“噗”地两声,双怪各自愕然,脸上全是不敢相信的神色。他们脚下踉跄几步,分立山巅对望,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一阵山风吹过,双怪齐齐倒地,面目僵直,竟已同归于尽。
山腰上观战的老乞丐、万佛、李修缘等见状,或拍手称快,或摇头叹息。李修缘暗叹道:“世上恶徒若都能自相残杀,便省许多事。黄兄这一手,当真巧妙!”
黄舍收回双掌,面无喜色,缓步走到双怪尸身旁,轻声道:“可怜凶残成性,下场终究如此。”旋即又招呼众人:“下山去吧,通知村民,独脚野兽与主谋都已除去。”
下到莲花山脚,那些惨遭残害的村民听闻噩耗已平,先是又惊又喜,随后聚在村口敲锣打鼓、送上热汤饭菜,以示感激之情。黄舍与李修缘、老乞丐等人酬谢不迭,却无心久留,只嘱咐他们妥善安葬遇难者,并时刻防备其他宵小,切莫再纵恶人做乱。
忙碌几日后,众人方才得以返回得道庵。一路上,李修缘神采飞扬,与丐帮弟子谈笑甚欢。唯独黄舍沉默不语,总在思忖着什么。待回到庵中,夜深人静时,他又独自坐在石头船上,对着微弱月光发呆。
李修缘凑上来,小声问道:“黄兄,独脚野兽与莲花山双怪既已伏诛,灾民皆得安生,你还有什么放不下心的?”
黄舍长叹一口气:“打从龟龄岛起,我便总觉万佛、黄百万,还有那伙海盗之间,一定有某种神秘关联……否则,黄百万怎么会如此大方地捐出金子,却又时常音讯不明?万佛的来历也颇多隐晦,似乎与海盗势力扯不清。可惜,我始终没能问出个究竟。”
李修缘闻言点头:“如此说来,咱们的确应该好好查问一番。或许当年龟龄岛上,你碰见的还只是冰山一角。”
黄舍把玩着手中一块石子,目光落向得道庵远处的灯火:“是啊,我有一种预感,往后的江湖路上,怕是还有大风浪等着我们。芙遥的下落未明,海盗势力牵扯甚广,也许这一切都在暗中环环相扣。”
石头船上,夜风送来淡淡的桂花香,映衬得院中灯火更加温暖。李修缘拍拍黄舍肩膀,豪气道:“那咱们就继续走下去,不管是海盗还是神秘势力,总能拨云见日。咱们兄弟并肩,怕他什么?”
黄舍捏了捏手中石子,终是微微一笑:“说得好,既已结拜,便并肩而进。我不会轻易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非要把那些疑团追究到底不可。”
微月挂高梢,微风拂衣襟。得道庵里的人们依旧忙着修复后续事宜,而经历了这次莲花山凶患之后,黄舍对于种种谜团更生警惕,暗暗决定不日要再次踏上征途,探寻龟龄岛往事,查明黄百万、万佛与海盗之间的真相,也寻找那似乎随时可能现身,却又踪迹难寻的芙遥。江湖之路虽远,侠义长存,他正要携结拜兄弟李修缘,与丐帮同道众人,一同继续闯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