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刘三炮带着林川，把屯子里几十户人家，都转了个遍。

给妇女主任家送了半斤肉干，生产队长家也送了半斤肉干，不过多送了根豹子骨头。

生产队长就是后世的村长，主管屯子里一切要事，姓王，叫王多福。

他本就好喝酒，这一根豹子骨头，药效堪比虎骨，可遇而不可求，是货真价实的无价之宝。

听刘三炮说林川是高级社廖营长指定的民兵副队长，王多福嘴都咧到耳朵根了，什么落户问题，一概没问题，本来上官屯就是个穷屯，人口劳力都不足，巴不得有人来，更何况是高级社的民兵副队长。

这下，民兵大队的正副队长都在上官屯，他这个生产队长，出去开会腰杆也直。

至于房子的问题，只要户口办完，人情到位，街坊邻居自然都会来帮忙。

送完妇女主任和生产队长之后，刘三炮又带着林川给屯里每一户都送了点肉，二两三两的，是个心意。这寒冬腊月的，本来就难吃到鲜肉，知道是犴达罕的肉，那更是许多人家这辈子都没吃过的新鲜玩意儿。

没过两天，听到林川副队长的大名，全屯老少爷们都竖大拇指。

一个字：敞亮。

回到老屋，已经过了中午。

周铁栓正在门前练习据枪，这是林川指定的训练内容，每天至少要据两个小时，以锻炼他的毅力和稳定性。

四公斤的枪重，对于15岁的周铁栓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可他却咬破了嘴唇，浑身累得发抖，硬生生地坚持了下来。

这让林川对他刮目相看。

看到林川回来，周铁栓举着枪，一动不动，嘴上喊了一声：“叔，你回来啦！”

“回来了。”林川说道，“放下来吧，你看这是什么？”

周铁栓看到他手上的枪，愣了愣：“又是一把枪？”

“你三炮大爷的莫辛纳甘，想不想用？”

“想！太想了！”

“不过得先通过我的训练才行。”

“没问题，叔！我，我，我……”

周铁栓喘着粗气，重新举起枪来，“我要继续练！”

林川笑着进屋，周来顺看到他手上拿着的莫辛纳甘，惊讶道：“三哥真的借给铁栓用？”

“没错。三哥说了，过了年，我再带铁栓进山，两个人两把枪，更保险一些。”

“哎，三哥这人，真是没话说。”

“来顺哥，还有件事，你别跟铁栓说啊。”

“啥事儿？”

“三哥说了，等铁栓学会打枪，就招他加入民兵大队，以后家里就多一个人拿工分了。”

“真的？”

“嗯。”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啊！”

外面响起匆匆的脚步声，周铁柱冲了进来：

“叔，我也要学枪！”

周来顺骂道：“滚边儿去！”

林川笑起来：“铁柱，你还得多吃饭呐，等你长到一米五，我就教你。”

“说好了？叔？”

“说好了！”

“那我现在能跟着我大哥练吗？我拿着棍在他旁边，保证不影响他！”

“这得问你大哥，他不反对，我就没意见。”

“好嘞！”

……

老屋旁，一座不到两米高的土坑。

本来周来顺打算在这挖口井。

只不过挖了一半就入冬了，泥土冻得太硬，只好等来年开春后再继续挖。

刚好，现在成了小豹子的窝。

达鲁送了些奶条子，用来养小豹子。

这可是好东西，质地紧实，奶香浓郁。每天，王红英都会小心翼翼地掰下几段，放入热水中慢慢化开，等奶条子在水中渐渐变软、融散，再加入适量的面粉，细细搅拌均匀，最后把切得细碎的肉块添进去。

不多时，一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豹子大餐便大功告成。

那小豹子就是个吃货，每次瞧见食物端来，眼睛立刻瞪得溜圆，二话不说，一头扎进盆里，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没几天工夫，它的个头就蹿大了近乎一半，原先还毛茸茸的一团，如今身形愈发矫健，四肢也更显粗壮有力。

王红英心疼粮食，每次准备食物的时候，嘴上总会忍不住念叨几句：“这家伙，吃起东西来跟无底洞似的，也太费粮食了。”

话虽如此，可她望向小豹子的眼神里，分明透着几分宠溺。

只是偶尔，她瞧见小豹子愈发活泼好动的模样，心里又会泛起嘀咕：“这家伙，等养大了，万一野性难驯，偷跑出去伤人可咋整？”

林川倒不这么想。

豹子养熟了，可是猎人的好帮手。

这可不是他异想天开，而是达鲁说的。

索伦族的传说里，老一辈猎人，就有养猎豹的习惯。

那些猎豹与猎人默契配合，在茫茫山林间纵横驰骋，收获颇丰，可比猎狗厉害多了。

林川蹲在土坑里，看着小豹子呼哧呼哧地吃着盆里的肉奶粥，眼神里满是温柔。

他轻轻地抚摸着小豹子的脑袋，小豹子嘴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周铁蛋和周秀兰蹲在土坑旁边，低头看着坑里面的叔和豹。

周秀兰忽闪着大眼睛，问道：“叔，它有名字吗？”

林川抬起头来：“没有呢。秀兰，要不你给起一个？”

“行。”周秀兰奶声奶气道，“我想想啊。”

周铁蛋看着她，低声道：“妹，给它起名叫霸王，多带劲。”

“不的。”周秀兰摇头。

“那叫嗷呜。”周铁蛋不甘心，继续建议道。

“不的。”周秀兰依旧摇头。

没一会儿，周秀兰冲坑里喊道：“叔，我想好名字了。”

林川抬起头来，咧开嘴：“叫什么？”

周秀兰笑起来：“地瓜。”

“啥？”

“叫地瓜——”

林川心里一揪。

记忆里，老妈曾经养了一条三花猫，陪了她许多年。

那只猫厉害得很，打遍全屯猫狗，从无敌手，可唯独对老妈特别温柔。

直到老妈去世后没多久，它也走了。

那只猫的名字，就叫地瓜。

天气很好。

周秀兰蹲在头顶上，像极了一个大号的洋娃娃。

她冲着林川呵呵笑着。

林川眼里一热，视线瞬间又模糊了起来。

“行。”

他用力地点点头，“就叫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