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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上午,一辆略显单薄的小摩托,在前往安宁村的土路上疾驰。
程铭头戴一顶半旧的安全帽,身后的座椅上,紧紧捆绑着两个大蛇皮袋,袋子被各类物品撑得鼓鼓囊囊。
里面满满当当地装着脸盆、热水瓶等一应俱全的生活用品,还重重叠叠地压着一床厚实松软的被褥。
得益于近日老天的格外眷顾,连续多日未曾降下一滴雨,在烈日长时间的炙烤暴晒下,原本松软泥泞、令人头疼不已的土路走起来相对顺畅。
如此一来,程铭不必再像上次那样,提心吊胆地时刻警惕车轮深陷泥坑的窘境。
然而,没了泥泞的羁绊,却换来了漫天飞舞的灰尘肆虐。
摩托车骑了没多久,便将程铭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整个人瞬间变得灰头土脸。
那模样活脱脱像个刚从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劳作归来的农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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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村村口,傲然屹立着一棵直径足有好几米的千年古樟树,那粗壮的树干需数位成人合力才能环抱,繁茂的枝叶层层叠叠,年复一年地为这片土地遮风挡雨,见证着村子的兴衰变迁。
张富贵和刘刚,各自带着几个村民,早早地便来到村口守候,眼神中满是期待,时不时地望向村口的小路,翘首以盼贵人的降临。
张富贵接到乡里打来的电话通知时,心脏猛地“咯噔”一下。
几天前程铭在酒桌上大发雷霆的那一幕,至今仍历历在目。
那时,程铭言辞犀利,那副模样,分明就是个惹不起的硬茬。
而且,张富贵心思细腻,敏锐地察觉到程铭望向自己的眼神中,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厌恶与不满。
此番程铭前来驻村,他心里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全然不知会闹出怎样的轩然大波,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他也别无他法,只能咬咬牙,强装镇定,先硬着头皮迎接程铭,走一步看一步,至于以后的事儿,且等日后再做打算。
至于刘刚,前两天去乡里集市卖鱼的时候,偶然听闻了程铭要来驻村的消息,这消息让他兴奋得差点蹦起来。
在他心底深处,程专家那可是一言九鼎、言而有信的大好人,这回下村,肯定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要为村民们伸张正义,好好整治整治张富贵这个为祸乡里、民怨沸腾的家伙。
但刘刚不清楚程铭具体啥时候到,于是乎,他便像个机警的侦察兵,紧紧盯着张富贵的一举一动,眼瞅着今天对方有所行动,立马扯着嗓子吆喝了几个平日里肝胆相照的兄弟,一同兴高采烈地赶来凑热闹。
为了淋漓尽致地表达自己对程铭满满的敬重之意,他甚至不惜一咬牙,掏出了一百块钱,那可是他风里来雨里去,卖好几回鱼才能辛苦攒下的积蓄,把村里但凡搞红白喜事必用的唢呐乐队请来助兴。
在他看来,唯有如此这般“大张旗鼓”,才能让程铭真切感受到村民们如火的热情。
程铭的身影刚在村口一出现,古樟树下顿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张富贵这边,几个村干部训练有素地集体挥舞着小红旗,扯着嗓子齐声大喊: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刘刚那边,唢呐和锣鼓声同时奏响,欢快激昂的曲谱在空中交织缠绕,震耳欲聋。
程铭见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对唢呐这传统乐器一窍不通,虽说也能从那激昂奔放的曲调里,隐隐约约听出几分欢快劲儿。
可不知怎的,心里却莫名涌起一种自己要被“送走”的荒诞错觉,顿觉后背发凉,心里直发怵。
于是,他赶紧停下摩托车,摘下安全帽,双手在空中连续快速地做出下压的动作,同时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大家都停下,我是来工作的,你们不要搞成这个样子。”
好不容易让耳根子清净了些,程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立马又陷入了一场新的“拉扯大战”,实实在在地体验了一把身体被撕裂的感觉。
张富贵派出村里的妇女主任刘爱萍,那是个能说会道、手脚麻利的中年妇女,平日里在村里就是个“能人”。
刘刚则亲自上阵,两人各拽着程铭一只胳膊,像是进行一场激烈的拔河比赛,都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想把程铭往本方家里拉。
“程干部,你一路风尘仆仆的,实在是辛苦了,先到我家休息一下,喝口水,吃点东西,也好解解乏。”
刘爱萍满脸堆笑,热情得有些夸张,眼神里满是恳切。
“程专家,茶我已经泡好了,就是你喜欢喝的那种,先去我家坐会儿,咱哥俩好好唠唠。”
刘刚也不甘示弱,紧紧拽着程铭的胳膊,眼神里满是真诚。
“刘刚,你怎么回事,迎接乡里下派干部,那是村委会的份内事,你一个平头老百姓凑什么热闹?”
张富贵见状,眉头一皱,出声呵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
“什么叫凑热闹,程专家是我朋友,临江大学的高材生,大老远过来,我难道不应该招待一下,尽尽地主之谊吗?”
刘刚毫不示弱,梗着脖子反驳,脸上洋溢着自豪。
程铭被刘刚和张富贵这两人左拉右拽、你一言我一语地折腾,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心烦意乱到了极点。
心头那股火气,“噌”地一下就猛烈喷发出来。
他猛地一使劲,用力把手狠狠一甩,总算是挣脱了两人像钳子一般的束缚。
“你们都别争了!”
“我现在哪家都不去,先去村委会看看,行了吧?这总行得通了吧!”
“小程领导,村委会恐怕不太合适啊。”
张富贵眼珠子一转,赶忙抢上一步,脸上瞬间堆满了那种看似无比贴心、实则暗藏心思的笑容,嘴巴像连珠炮似的说道,
“您瞧瞧,那地儿年久失修,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简直就像个荒废许久的破庙,根本没办法待人。
要不,还是去我家里的临时村委会吧,宽敞又干净,保证您舒舒服服的。”
“哼,那确实,村委会的东西全被主任搬回家自己用了,现在里面空荡荡的,连个坐的板凳都找不着,哪像个办公的地儿。”
刘刚眼珠子滴溜一转,逮着机会就开腔,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语气,就像是一把把尖锐的飞刀,“嗖嗖”地朝着张富贵直飞而去,狠狠戳了他的肺管子一下,把张富贵平日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全都抖落了出来。
“刘刚,你有完没完?”
张富贵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活像个被人戳穿了把戏的小丑,顿时阴沉下脸来恶狠狠地瞪着刘刚,咬牙切齿地低声吼道,
“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说错了吗?”
刘刚毫不示弱,挺直了腰杆,针锋相对地大声反驳道,
“你自己做的那些事儿,都摆在明面上了,还怕人说?
做都做得出,还不让人讲,哪有这道理!”
“马勒戈壁的,你们都给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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