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云让董卢二人配合苏佑是出于好奇,还有一丝期待。见识了苏佑设计的刀剑,她心里已经高看苏佑不少,期待他能再次给自己带来惊喜。但她没问苏佑打算用手上的铁料做什么,任他折腾。
第二日,继续锻打。
苏佑与董卢换了几趟手总算将铬金属打薄。高温烧了好久才将变软后的铬片切开成几块均等大小的薄片。
另一边,姬杨二师已经将铁料折叠锤打了数百次。
千叠锻打法!就是最少要叠打一千次。
再强的体魄也不能持续不停的锤几个小时,铁人也吃不消。苏佑趁姬长风和杨自锋休息时,上前道:“姬师、杨师,二位请看一下小子这块料打出来的薄片,此材料可能是一种叫“铬”的金属,硬度更胜精铁。小子师傅教过我,‘好钢用在刀刃上’。请二位师傅将此金属片裹在刀刃上,继续进行叠打,使之完全与精铁融合,此种合金法能增强刀的强硬、韧性和锋利。”
“哦!”姬杨两人各自拿起一块铬片,一股同样的精神感知又出现了,全场倏然寂静。
好半晌,姬师开腔,“我认得这块铁料,虽然不知道是何种金属,但确实比精铁更硬更重,你确定加入此金属能提高刀刃的强度?”
苏佑已想好说辞,肯定道:“小子师傅曾偶然发现此种铬金属,将之参入精铁后,造出一把剁骨刀。此刀锋芒毕露,吹发可断,斩骨破石如切豆腐,曾连断十几把刀而锋口无缺。”
众人同时动容。
“真的可以吹毛断发?”孙秀云下意识喊出声,即使声音拔高好几度,仍是清脆悦耳。
得到苏佑肯定答复,她向姬杨二人道:“您两位觉得如何?秀云认为值得一试。”
孙秀云一开始就心存期待,潜意识已接受了苏佑的说法。
杨自锋道:“我听过有器王在深海找到万年寒铁,炼造出来的宝器吹发可断、削铁如泥。出鞘后寒气逼人,一刀劈出的刃芒可达数丈。此等天材地宝毕竟可遇不可求。这次姬兄选中的铁料,已是精铁中的上上之选,炼之成刀必然利可断刃,定是不可多得的灵器。但像苏小弟所说加入别种材料,就能比肩万年玄铁,杨某闻所未闻。也想增长一下见识,不知要如何融入这种叫“铬”的金属,还请小兄弟指点。”
合金知识在苏佑脑海转了几遍。铬是重要的合金元素,除了提高金属表面光洁度,抗腐蚀性,更重要的是能提高刀的硬度和耐磨度,并增强切削性能。
其实铬与铁金属最好的结合方式是先溶解,再按一定的比例融合铸造。但铬的溶点太高,接近2000度,以现今的技术太难。
但他已经想好操作方法,即使与真正的铬钢仍有不小差距,也能极大提升这柄盘龙刀的性能。
姬杨二师依苏佑所说方法,将铬片均匀包住刃身,开始包铁叠打。又折叠锻打了几百遍后,最后定格时已能看出盘龙刀的雏形。
第三天,刀坯开始向苏佑设计的盘龙刀形靠拢。这件连半成品都算不上的盘龙刀已让所有人的眼睛一亮。
夸张的造型及线条,因加入了铬片,刃身灰白中夹杂着某种好看的银色纹理。
苏佑记得大名鼎鼎的大马士革钢呈现的是麻花状的扭转纹。因为已经来不及将铬片与精铁扭到一起,不过苏佑也并不觉得叠打法会比扭转法差。
反复研习过图帛的孙秀云和姬长风三人看得一时恍惚。其他从未见过如此即独特又新颖刀式的几人更是心神被夺。
后知后觉的董言和卢燕飞似才意识到这是苏佑所创,两人骇然瞧往苏佑,面色如盘龙刀身般灰白。
千层锻打已去芜存菁,刃身由灰白色转为银白色,反射出淡淡的银光。
在苏佑强烈要求下,姬师再将另两块铬片打入盘龙刀鞘中。铬合金的刀鞘,简直奢侈之极。
第五天。姬师负责刀身的镌刻,杨师负责刀鞘的雕琢,精细的龙纹透过二人的手跃于刀上。
又一天,盘龙刀最终成型。一柄无比夸张,充满奇特魅力的宝刀出世了。所有人的目光被超越了这个时代想象的刀式吸摄,拔不出来。
孙秀云为其美态震撼,秀眸爆起奇异辉光,心神完全被眼前盘龙刀占据。器造新天地在心里无限扩阔,之前困扰她,对万刃器业竞争压力的担忧一扫而空。
接下来是淬火,通过反复冷凝以增强刀刃硬度。这道工序乃是锻造工艺的重中之重。
姬杨二人一脸凝重,很少说话,眼睛直勾勾盯着刀刃浸入淬液,默算时间取出,生怕任何闪失给盘龙刀造成难以挽回的损伤。这时候考验的就是眼力和经验,以姬杨二人的自信也不免紧张,正因对此刀的期望太高!
苏佑除了加入铬片时有上过手,就一直站在旁边观摩。几天下来,身体是疲惫的,内心确是兴奋的。自从那次触摸感知铁料内部,他每晚都坚持凝神冥想,召唤天地元气,引入紫府。
他发现不需要拿出石头,烟气隔着衣服也能透胸入体,再循不名经络流到紫府。冥想即像睡着了,又似醒着。苏佑认为应该是左脑睡着了,而右脑是清醒的。那种精神愈趋强烈、凝实的感觉,让他迷醉难返。
接下来是打磨盘龙刀,苏佑还争得几次上手实操的机会。姬杨二人也不吝将他们的经验传授给众人,讲解个中窍决,提醒众人不时用神察看,检查刀身的薄厚、匀均变化,及时修正打磨位置和角度。
苏佑的神识在不断消耗及补充的过程中,逐渐壮大、凝实。
姬杨二人皆达明神高阶多年,内外皆明。神识可感应身周数丈空间,不需接触就能窥见石料内部,从而选出最佳铁料。
苏佑就必须手摸铁料才能稍微感知到一些内部结构。对神识运用了解越多,苏佑更是每晚孜孜不倦的勤炼。
第八、九天,经粗磨、细磨、精磨,遍身精美龙纹的刀刃及刀鞘完美呈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脑海首先冒出的词是——漂亮!然后是——震惊!
苏佑也有些自豪,又由衷地钦佩姬师和杨师的锻造技艺。盘龙刀刃身澄亮,没有一丝磨痕,平滑的简直可以当镜子用。
姬长风驭气入刀,整柄刀立时变得流光异彩,显出龙鳞状暗纹,其花自现。
孙秀云脸上乐开了花,更添艳色。探手握上布满龙鳞格纹的刀柄,心里生出奇特感觉。神识微动,盘龙刀似应念而动,光芒乍闪。心中不由暗赞好刀。
玉白纤指在刀身凹槽滑过,再抚向凸起呈龙背状的刀背。往下到飞探而出的龙爪状刀镗,龙鳞格纹握把,夸张的龙首造型刀镡,爱不释手......。
她再拿起刀鞘,纯金属打造的刀鞘入手一沉。盘龙刀归鞘,“锵!”的一声,犹如龙吟。
刀镡龙首与刀鞘上的龙身,合而为一。一条神龙跃入眼帘,宛如活了过来。好一把盘龙宝刀!
苏佑见孙小姐拎着几十斤重的刀也不显吃力,暗自佩服,看来修炼是能强化身体力量的。不知这是否就是内力,难道吸收天地五行元气,就是积蓄内力?
杨自锋赞叹:“盘龙刀加入合金后,重量是六十九斤。”
姬长风同样感叹,“这是我等至今为止最巅峰的作品了。”
孙秀云把玩良久,陡然又拔出一截,不知是否错觉,几人都感受到一股冷冽锋芒。
杨自锋抓住旁边卢燕飞,在他头上拔下几根头发,不顾他幽怨的眼神,笑着递给孙秀云道:“小姐试一下落发可断否?”
众人齐声大笑的同时又都不着声色往旁边挪了挪脚步,离杨自锋远点。
孙秀云嗔怪的瞪一眼杨自锋,然后笑嘻嘻接过头发。正要抛入空中,神情却陡然一变,叫道:“不好!我爹有难。孙执事,速速点齐人马,立即出发驰援。”
众人齐齐一惊,孙执事快速冲出器房,去安排人手。
苏佑摸不着头脑,哪里收到讯息?他什么都没听到。不好多问,忙跟着孙秀云等人往外跑。
器坊广场外。已列好百多人的骑士队伍,人人穿盔戴甲,昂扬跨坐马背。
孙秀云迅速穿上甲胄。手中盘龙刀一挥,大喝一声:“出发!”
苏佑趁她清点人马时拿上一套盔甲,抢过一匹战马。
孙秀云皱眉道:“你是器造师不是武师,也要跟着去?”
“当然,我也是一名能征善战的武士,自然要为我们器坊尽一份力。”苏佑拿起的是一套轻甲,边答话边穿甲,然后轻松跨上马背,还轻扯缰绳,拨动了一下马首,摆出一幅熟练的姿态。
没时间交谈,孙秀云朗道:“姬师和孙执事留守器坊,继续督造炼器。杨自锋为队长,肖强为副队长,骑士们,随我出发!”
众人齐声领命。一骑百余人队伍,浩浩荡荡驰出白云镇。
出了城,还没跑出五十步,苏佑就落到了最后。虽然他也骑过马,但和这些长年以马代步的人相比,肯定远为不如。他却一声不吭,使劲催马追在队伍后面。
但无论他如何努力策马,依然越落越远。有队员见他跑的太慢,大声催促。
前面的孙秀云回头看来,皱了皱眉,才挥手让两名骑士停下来等苏佑。其他人则继续加速,呼啸而去。
苏佑好不容易赶到等他的两人跟前,三人催马追赶队伍。前面骑队奔驰扬起的灰尘如长龙,已看不见身影。
奔行中,等他的两个骑士中的一人往苏佑靠近,对他眨了眨眼,然后将面盔往上推起。
苏佑睁大眼睛,“哦!白山你小子怎么也跟来了,你是怎么混进骑队的?”
白山得意一笑,“我趁你和小姐说话时偷偷混进来的,我动作快吧。”
苏佑没好气:“我们是去救人,可能要打仗,你当好玩?”
白山依然满脸嘻笑:“我观你们急匆匆的安排人马,猜到有事情发生。我是不甘心做一名默默无闻的小铁匠、就这样一辈子窝在小镇上的,早就想出去闯荡一番了,怎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即使把命丢了也认,反正我就孤身一人。”
说完,他一振缰绳,跑到前面去,骑术明显比苏佑强多了,不知他在哪里学的骑马。
苏佑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自然也不想窝在一个地方打一辈子的铁。想去更广阔的天地,去探索这个世界,才义无反顾的跟出来。顿时理解白山,遂不再劝说,也不再赶他回去。
他半吊子马术还无法做到一边策马一边轻松聊天,只好专心骑马。
漫天飞尘遮住了人马,只余急骤的马蹄声响彻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