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帝京长安,晴
长安上空,高阔蔚蓝的天偶尔掠过几只飞鸟,雪白明净的云在正慵懒地移动。
天空澄澈,纤云不染,如诗画般的风景,让这片天空下的游人心旷神怡。
一头黑鹰一声凌啸,从高空向下俯冲。它先是低低掠过长安南城墙,接着在城楼上盘旋一圈,矫健的双翼扑腾几下后,缓缓降落在塔楼屋脊沿的望兽上。
它用锐利的目光一时观察城墙上的士兵,一时观察长安的上空。
不一会黑鹰在曲江林方向找到目标,忽然一声长鸣,便立刻展开双翅,瞬间爆发力量,猛地向前俯冲。它掠过楼阁,掠过街道……
长安城的街道整洁干净,布局井然有序,楼台高塔,此起彼伏,且色彩明丽,鲜艳耀眼。
尤其在长安各个坊区向西北望去可以看到高耸天际的大明宫殿,而长安整座城仿佛是匍匐在大明宫之下。
与此同时伴随着清爽的风一阵接着一阵,吹过长安的街道。
喝茶的人欣赏着蓝天,调皮的孩童追逐着白云的阴影,做苦力的汉子在凉风拂过时,拿起搭在肩膀的粗布前后擦着汗。
开阔的大街上,行人如梭。
面容自信的普通百姓,衣着朴素无华的商旅,身着奇装异服的胡人,江湖打扮的侠客,都感受着长安再兴以来的商贸繁荣和文武昌盛。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长安女子在家人或者朋友的陪同下,游览在大街上,有气质高雅的,也有个性奔放的,也有文静害羞的。
引起很多青年男子的注意,勇敢地直接上去搭讪。犹豫的则在和同伴议论。胆小的则是瞩目观看,心生羡妒。
来自淮扬的顾远一边走一边欣赏打量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心里觉得好笑又好玩,要是自己在淮扬的时候也是这般开放,估计早就抱小孩了。
走着走着,遇到身披外邦服饰的几个外蕃人学着做汉揖礼,用生涩的汉话问路。
“敢问阁下,番坊怎么走?”
“左拐见到一座景教寺庙,见到寺庙右拐,见到一家酒楼,见到酒楼再左拐……额,听不懂啊?”
于是两人手舞足蹈比划着......
等到走入买卖繁荣的大街,耳边不时传出变化百端的吆喝声。
“来来来,本店新品,蜀锦海棠香囊,才子一送,女人得拥。西域净白泥膏,淑女一抹,男人不躲。”有浓妆艳抹的老板娘在胭脂饰品店铺前,和小厮一起招呼来往的潜在顾客。
转头又看到一伙耍杂技的人员,刚摆好摊就有个老爷子拿个大铜锣一边敲一边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这一嗓子下去果然把附近的人都吸引过去了,老爷子很开心,于是马上让徒弟们开始表演得。
“新鲜糕点果子嘞,水晶龙凤花折鹅,奶酪樱桃糯米酥,通通只要十文钱嘞,看戏试吃,不香不要钱嘞。”有短褐衣的小哥推着小货车有节奏地吆喝着。
“平生福禄自然来,名利兼全福寿偕,雁塔题名为贵客,紫袍金带走金阶。周易山人,求名得名,求喜得喜。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不问不明白。”身高九尺的中年算命相师,手拿卜卦幡,口中喊得更让赴京科举的士子踌躇不前。
顾远看到算命相师气质不凡,不禁叹道:“不愧是帝京,连算命的都比淮扬的有气质。”
顾远正想着,这时候算命相师已经来到顾远面前。
相师绕着顾远上下左右打量,高虎胡俨俩俩打趣道:“看看,相师能给顾远灌什么汤。”
“还用想,大富大贵命咯。都这样。”
只见相师对着顾远来了一套堪称神速的握诀算,然后频频点头道:“阁下三位可是从南方来?”
“你怎么知道?”顾远好奇道。
“小兄弟你的面相和命格极为罕见。所以在下冒犯上来卜了一卦。”
“命相如何,你仔细说,说好了大爷有赏,没有只能吃拳了。”胡俨说道。
相师笑了笑道:“先说你们两位近期都有血光之灾,不过在这位小哥庇护下,皆能逢凶化吉。”
高虎不高兴了:“胡说八道,怎么个血光之灾法?”
相师摇摇头:“刚刚已说,但天机不可泄露。最后我观这位兄弟之命格只有四个字可以概括。那就是.......”
相师欲言又止。
高虎道:“给钱才能说对吧?”
相师摇摇头,然后侧身对顾远低语了几句,然后将手中幡子一抖随即放声大笑说道:“周易山人,求名得名,求喜得喜。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不问不明白。”
顾远看着相师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胡俨道:“那家伙说了啥?”
高虎道:“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罢了,还能说啥。走,咱们继续逛街。”
顾远默念了一遍相师说过的话,随即跟了上去。
顾远三人又走了不到一刻的时间,看见这般新奇热闹的景象,不禁连连感叹帝京风华,天下无双!
顾远问道:“二叔三叔,以前你们第一次来长安是什么时候?”
“我,跟你父亲来的时候,也是和你这么大的年纪。”高虎道。
“哦,原来如此,那三叔呢?”
“不要问我,我是忘记了。”胡俨摆脸斜看其他地方。
顾远有些疑惑道:“忘记?不会吧。”
“人老了,自然有些健忘。对了想好吃什么了吗?”胡俨似乎并不想回答问题,顾左右而言他。
高虎拉了拉顾远:“诶诶阿四,你别问了,他不会回答的。我告诉,他那时候是因为和人决斗结果输了倒在路边的水沟里,幸亏是你父亲救下了他的。”
“输了就是输了,有何害羞不能说的?”顾远继续追问。
声音传到胡俨耳里,立刻脸色通红起来,噘着嘴闷哼一下,不说话。
“偷偷告诉你他们决斗的原因是一个漂亮的小胡娘子,谁能赢就能把酒言欢一通宵。”高虎改为低声道。
“这么厉害?为情决斗?”顾远惊讶。
“那可不,但是他运气差了一些,当时布鞋坏了,下盘不稳被对手抓了空,然后被打昏了,一头栽入沟里,还是你父亲出手救了他。”高虎回答。
“原来如此,想不到年轻的时候,还有这么一段,难怪后来三叔这么喜欢买新鞋。”
“前面有曲艺大赛,来来我们去看。”胡俨打断他们想要深入的交谈。
顾远问旁边的高虎道:“二叔,长安的吆喝声,比淮扬的好听多了。”
“嗯,在这个西市,到了年底的时候,还会举办一个曲艺赛,其中一个曲目就是比吆喝的,这里还有专门给生意人做吆喝词的,像是个一般编撰成小册子来售卖。”高虎回答道。
顾远道:“哦,有意思,现在的长安的确比扬州繁华有趣。”
这时候,顾远等人走到一个书铺前面,顾远停下来看了看问道:“这里是不是可以买到吆喝词小册子?”
高虎道:“阿四,咱们这行不需要吆喝吧?”
顾远道:“扬州没有这种小册子,买来就图个新鲜。”
顾远话音未落,只听见“铛铛铛”一阵敲锣声响,一个书铺掌柜,走出门口然后挂一个招牌喊道:“崇知书铺最新书籍面世了——”
早已经等候多时的读书人们兴奋叫起来。
有一个稍稍靠后的读书人甚至跳起来喊道:“我要《少年上官兴-上卷》,而且要婺源雕刻版的。”
还有一个年轻的读书人高声喊道:“《锦瑟斗欢》有没有婺源雕刻版的?”
“诶呦李兄,看你平时斯斯文文的,想不到你还好这口,啊哈哈哈。”
“呵呵张兄你也不是来买。老板我要两本。”
在书铺的书铺掌柜一一回答之后,随即转身做请入的手势。
宣布书铺开始正式对外开放,于是早已经等候多时的一群人立刻蜂拥而入。
其中在人群最后的一个年轻人就是顾远。
良久之后,书铺已经人来人往。再看顾远此时手里正捧着一本书《少年上官兴-上卷》。他一边爱不释手,一边笑呵呵边走边看。
高虎心疼地道:“价钱这么高都舍得?”
顾远笑道:“二叔,这是我的薪酬,我肯定要花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了,你不懂的。”说完继续边走边看新书。
“对吧,我就说你高老二除了那方面懂之外,其他啥也不知道了。”胡俨嘲笑道,以报前面揭穿小辫子的一箭之仇。
“诶,你话里有话啊”高虎道。
两人就风雅的事情争论的时候,顾远已经落在后面。
高虎回头一看喊道:“阿四,人多你得看路啊。”
顾远一边笑,一边抬头回答:“好好,马上。”
忽然一个人影将人群左推右撞,口中还叫喊:“滚开,滚开。”但是街市像沸腾的水一样喧闹,一个人的声音宛如泥如大海微不足道。
而在蕃人身后一个拐弯巷口那头传来一阵叫喊:“站住,拦住他,拦住他。”
一个相貌清可,高眉深目,穿着翠青衣衫的女子,一边叫喊别跑,可是越喊那蕃人跑得越快。
以这样的凶猛冲势,那蕃人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
蕃人冲刺的方向正是顾远的背后。
顾远原本看着书,听到后面奇怪的动静,于是转身一看,只见距离自己不到十步远的时候才看到人高马大,满头金色短发的西域蕃人朝自己冲来。
而顾远左边有路过的独轮车,右边是卖面具的木架摊子。
顾远也是刚刚转身,根本没有回避的余地和时间。
眼见就要直接撞上顾远,高虎胡俨在前面十几步,想要回拉顾远已经来不及了。
顾远看傻了眼,我的天,这长安果然非同凡响啊!
然而在顾远发呆的瞬间,人已经即将撞上。
“哎呀——”一声惨叫,传遍整个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