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明玉说道:“回右相,正是下官提交的。范琮身为金吾卫高官,和官员串通一气,收受商贾贿赂。使得军中甲胄兵器都是用了次等货。幸好被我兵部军器监的人发现,所以弹劾他。”
姜望春将奏章转给刑部尚书龚峻。
龚峻是姜望春一手提拔的同乡,是姜望春心腹,任职刑部尚书,上任后一直为姜望春效劳。
龚峻举着奏章道:“侯郎中,你这份奏章的证据,本官已经查明,范琮的确拿到了官员和商贾的一些礼金,但是门房代收,而当天范琮已经送还。加上数量只有三百贯。所以刑部认为范琮管教家丁不严,建议罚俸禄一个月,以示惩戒。至于军需的问题没有发生,所以不成立案情。”
侯明玉吃惊道:“什么?三百贯?不可能明明是一万贯。”
“荒谬,侯郎中你是说刑部的人故意隐瞒案情,袒护罪人吗?”
侯明玉看着姜望春,龚峻纷纷望向自己顿时也没有底气。
他看向自己的老师杨彦龄。
杨彦龄这时候开口道:“刘相,不要总是咄咄逼人,按道理金吾卫右将军是圣上任命的人,本相想知道圣上是怎么想。”
“圣上已经恩准特许刑部处置了。”刘宏语气轻松地说道。
杨彦龄知道这个金吾卫右将军范琮看来已经投靠了姜望春,所以才得他们这般维护。
杨彦龄道:“兵部发放给城防军的军器物资,被上司贪墨了,在下以为应该听听那些兵丁的意见,不然到时候都把责任推到我们兵部就不好了。最后在下建议朝廷采买的收支事宜应该及时在政事堂公布,再陈禀圣上。”
“赞同。”旁边的王品立刻说道,“朝廷采买诸多事宜一直只有户部和右相房知道,我们也应该知晓。”
杨彦龄微微一笑,看向姜望春。
刚刚的抛砖引玉很是成功。
姜望春的姜党遍布各个部门要害,其中肯定不少贪墨事,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敲打姜党。
但是中书舍人魏忠卿紧接话题反驳道:“杨相,各部门的收支关系朝廷机密和大武军机,要是让外邦知道了,岂不是给予敌人可乘之机,坏了军国大事?”
魏忠卿跟随姜望春多年,也是姜望春同乡。
原本只是一个秀才,但多次给到姜望春重要建言,所以姜望春破格提拔他做了中书舍人。
“本相是政事堂的宰相,难道宰相都信不过?”杨彦龄反问道。
“杨相不要以小人之心,度过君子之腹,刚刚你说的。另外此事分纷繁复杂。还请容日后再议论。”魏忠卿也反驳道。
刘宏这时候也插话道:“杨相,政事堂作为朝廷中枢,处理的是军国大事,一些细枝末节你都要管?要不你来做这个天下人的父母官好了,每个人每个事都可以过问。”
姜望春这时候干咳道:“议事就议事,不要讲题外话,更不要攻讦同僚。”
姜望春看似在批评刘宏魏忠卿,实际上是让他们打了一棒子,然后叫双方都住手。
早已熟稔在心的刘宏魏忠卿,率先恭敬向姜望春行礼,回应姜望春的见解。
对方服了软,杨彦龄心中的怒气也是无处可发,只得忍气吞声,板着脸,不去看他们。
一场小议下来姜党任命了拾遗补阙官,接着又任命了张巍做了傀儡翁,还对新投靠的自己一方的范琮轻拿轻放,本派系已经占尽了场面主导。
新一轮的茶水和果子再次被端了上来,集议暂时可以休息片刻。
在众人吃了一些果品后,姜望春见时候差不多,干咳两声议事。
姜望春说道:“下面还有一件重要的大事,那就是西北平叛的事。诸位请重新打起精神来。”
照和元年,支山西羌族叛乱,至今已经半年。
可是直到此时此刻,不仅没有平定,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甘州的支山西羌部落原本是朔方境内羌族的族群之一,在三十年前契丹南下后,其中一支羌族就迁移到甘州的支山一带。
在支山附近是一片辽阔的草原,有着丰沛的雪山融水,因此牧草丰美,是一片极为优质的大牧场,也是大武重要的军民供应地。
支山西羌因为擅长养马所以朝廷让他们负责了饲养军马。
在半年前,因为支山西羌一伙人劫掠沿途商货被告发,然后举兵造反,等到朝廷大军来了又躲进陇右高原山谷地带,行踪飘忽,与朝廷大军僵持。
支山西羌的叛乱这不仅仅严重威胁到了河西走廊的畅通,而且严重影响了大武的军马供应,削弱了武军战斗力。
姜望春看着桌案上的再次失利的战报,内心有些不是滋味。
半年前,他举荐了属于自己亲信将军杨晋耀去平定叛乱,不仅仅是为了博取举荐的功名。
更是拉拢军方势力,以便对抗上官庭。
所以他力主本派系领兵平叛,可是谁知道,寄予厚望的杨晋耀,不仅耗费钱粮,而且收效甚微。
前日传来粮道被袭,武军救援途中被埋伏,大军战败的消息传来,姜望春开始有些后悔当初看走了眼。
姜望春此时也不好第一个发言。
于是他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左右心腹左相刘宏和刑尚书龚峻,刘宏,龚峻立马会意。
他立即高声说道:“杨晋耀身负重任,却辜负圣上和朝廷百官厚望。平乱半年,损兵折将,徒耗钱粮,应该锁拿问罪。”
但是很快刘宏立刻起身说道:“右相,在下认为杨晋耀虽然平叛未成大功,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上次派出的监军也说边疆条件艰苦卓绝,对方常年居住在深山,我军多数是关中子弟,所以需要朝野上下团结一致才能平定叛乱。”
说完润润嗓子,又继续对众人道:“羌族叛乱中,契丹和吐蕃暗中活动支持羌族,加上其他羌族部落人也有参与。所以事态复杂,需要谨慎小心。否则一旦西北战事扩大,会危及整个大武,近期杨将军也上奏表明,建议效仿诸葛亮擒孟获,攻心为上,武力为下。”
明显是姜党人唱双簧的手法,杨彦龄知道这是自己今天最大的机会,但是刚刚自己受到了压制,此时也不好第一个发言。
只见他轻咳一声,随后坐在他旁边工部尚书王品听到轻咳,马上开口说道:“事已至此,该承担责任的自然要承担责任。只是前方战情紧急,我们在后方应尽快做出决策,或更换将领,或另增派兵力,或者借此罢兵休战,刘相以为如何?”
王品看向对面的刘宏,三言两语就把烫手的山芋丢给了刘宏。
刘宏对着姜望春拱手道:“有右相掌控全局,相信右相能够决断千里,扭转时局。”
姜望春放下的奏折道:“军事应该先问问杨相,杨相以为如何?”
同在宰相兼任兵部尚书的杨彦龄,此时心里却是窃喜,刚刚和姜党的交锋不过是小题,现在才是进入主题的时候。
窃喜的是政敌马上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中了。
“杨相,杨相?”姜望春见杨彦龄一直没有反应,就连声呼喊杨彦龄。
这是十分不恭敬的,尽管对方是死对头,但是作为正式场合,上级也可以搬出藐视上官和法度的罪名安在杨彦龄头上。
“昨夜偶感风寒,今日状态不佳,抱歉。”杨彦龄回过神,一边点头致歉,一边接过话题说道:“胜败乃家常事,何况这打仗不是写文章,能先知先觉,再涂涂改改。”
“刚开始西北地形地势复杂,加上许多势力盘踞,因此也造成了战事情况复杂。但是杨将军在西北半年,就算爬也应该爬过了每座山。”
“时过半年,始终没有立下一件像样的功劳,只会空损军需和将士。所以这次我兵部建议换帅,另外选派干将前往西北主持大局。”
“白白损失钱粮和士兵性命,这样的主帅早应该换了。”上官党人纷纷附和。
杨彦龄不愧是老练的政客,不仅让刘宏的发难落了空,还及时让人出面声援,场面五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