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发作,一股倦意袭来,他只是个活死人,能够以魂魄的形态存在这么久,全靠灵气的支撑,没有了肉体之后,他的灵气也所剩无几。
他略一思索,冷声道:“老老实实带老子回中洲,好处少不了你们的,若是耍什么花样,老子定让你们生不如死。”
他撂下一句狠话,便化作灵光没入了木箱之中。
等待了片刻之后,青年对着陆直挤眉弄眼道:“搞定,兵不血刃。”
陆直白了他一眼,若不是青年多事,他就将那个中年男人超度了,别人或许看不到,但在陆直的眼中,中年男人身上缠绕着数不清的怨气,绝非什么良善之人。
不过他此时饥肠辘辘,也没有搭理青年的心情,早上出门有些赶,连早饭都还没吃,方才又激发了护体罡气,肚中早就空了。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烙饼,正要开饭,却见手中的烙饼竟像积雪遇到了高温一般,飞快的融化消散。
陆直愣了一下,忽然想到在界山时手中消失的烙饼,他皱起眉头,以往他都是在村子里吃饱了再出来,或者从平安镇吃完饭再回来。
他还是头一回在界山外面吃村子里的东西,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古怪的事情,他心思一动,将临行时村里人送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
青年舍了长刀,好奇的蹲在陆直的身旁,咋舌道:“这么多东西,咦,这是什么银票?我怎么从未见过,怎么看起来像是纸钱?这烙饼看起来不错,小兄弟能否施舍一二,我快要饿死了。”
不过下一刻,他就说不出话了,不论是铜币、烙饼、还是衣物,都极快的消融起来,简直像是祭祀时点燃的符纸一般,飞快的化作了灰烬。
不过也并非所有的东西都是这般,比如王婶的蒙汗药瓶、张大爷的隐身符、谷奶奶的画本……最令陆直意想不到的是,那些还没来得及喂狗的鸡骨头,竟然一点事没有。
青年咽了咽口水,震惊道:“这……”
陆直紧皱着眉头,一时间也毫无头绪,他索性将东西都收了起来,轮到鸡骨头的时候,他犹豫了片刻,最终也收了起来。
等一切收拾妥当,陆直与青年大眼瞪着小眼,无它,无吃食而。
青年叹了一口气,取下腰间的葫芦灌了一口,只能饮酒充饥了。
就在此时,天空骤然一暗,二人同时抬头,遮天蔽日的乌云向着东方而去,眨眼间覆盖在了头顶。
紫色的雷霆一闪,片刻后轰隆隆的雷鸣响彻天穹,青年疑惑道:“奇怪了,今天无雨才对,天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陆直望着乌云聚集的方向,眼神微微一凝,那里是……界山。
与此同时,肆虐的雷霆狂舞,无人发现,两道人影正矗立在界山的上空。
……
中洲某地。
昏暗的祠堂里,四周的窗帘紧闭着,在祠堂的正位,摆放着一座灵台,灵台上整齐的码着十几个牌位,灵台的周围摇曳着数百烛火。
烛火环绕在房间里,呈圆环状,在圆环的中央,盘膝坐着一道人影。
忽的,房间里的烛火剧烈的摇曳起来,眨眼间就有大半的火光熄灭,人影猛然睁开眼睛。
昏暗的烛火下,一双冷冽的眸子格外耀眼,人影单手掐诀,熄灭的烛火再度复燃,随后化作数百灵光在灵位之前形成一座璀璨复杂的法阵。
流光变幻在法阵上勾勒出一副八卦图,八卦图上乾、兑、离……等字迹不断闪烁,人影掐诀不断,似乎在推算着什么。
就在此时,一阵狂风从东北而起,眨眼间吹灭了数百烛火,八卦图随之破碎开来。
人影面色一变,神色凝重的望向东北方,人影沉默了许久,随后长袖一甩,一道灵光冲出祠堂,紧接着有人声从门外响起:“阁主。”
人影淡淡道:“有大凶之物自东北方而来,传信各大宗门小心提防。”
门口的人恭敬道:“弟子明白。”
人影不再言语,而是冷冷的看着面前的灵台,在最下方的牌位上刻着:十七代圣女玲珑软玉。
人影凝望着那副牌位,呢喃道:“师姐,你若真死了,那该多好……”
……
此时,林间。
磅礴的大雨说来就来,像极了闹脾气时的姑娘,寒风与雨水一股脑的砸在人的身上,不消片刻就冻的体无完肤了。
陆直迎着噼啪的雨点,不由打了个寒颤,陆直的身体强横,按道理这点温差不足以影响他,只是雷火符的爆炸让他受了不小的内伤。
虽然从外表看陆直毫发无损,可爆炸产生的冲击是实打实的,他的脏腑可没有罡气保护。
在他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气喘吁吁的呼唤:“小兄弟,等等我呀。”
陆直置若罔闻,甚至还加快了几分脚步,身后的人自然是扛刀的青年,此时他一边扛着大刀,一边背着百十斤的木箱,一副快要累死的模样。
青年就像是狗皮膏药一般,陆直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分明看着快要不行了,却始终能吊在陆直的身后,甩都甩不掉。
二人一前一后正走着,面前的山路一转,浮现一座幽暗的洞窟,陆直大步走入,青年紧随其后。
当二人走进洞窟,当啷一声,青年直接瘫坐在地上,木箱坠地,长刀也毫无形象的横放在身前,他大口喘着粗气:“累死我了。”
洞窟里虽然能避雨,但一阵阵的凉风贴着洞口吹来,本就湿透的衣物在寒风中越发的冰冷,陆直沉吟了片刻,转身走出洞窟,青年疑惑道:“小兄弟,你去哪?”
陆直没有理会,在洞口捡了些许树枝回来,随后钻木取火,不过树枝都被雨水浸透,哪怕陆直将树枝钻穿了,依旧无法生火。
青年打了个喷嚏,颤颤巍巍道:“小兄弟,你让一让,交给我吧。”
陆直狐疑的看向他,不过也没有多言,向后让出了洞穴中央的空地,只见青年单手掐诀,在陆直的眼中,一团白色的雾气凝聚在青年的指尖。
青年默念一番,指尖对着树枝一指,淡淡道:“火!”
白雾直奔树枝而去,半空中渐渐变得绯红,紧接着化作了一串燃烧的火焰,嗤嗤声响传来,树枝上的水汽飞快的蒸发,等待了片刻之后,树枝终于燃烧了起来。
青年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不满意的摇了摇头:“灵气所剩不多,五行术法用起来也有些吃力了,否则花不了这么多的时间。”
陆直目露思索的神色,谷奶奶给他的画本中有记载,此术名为:指尖火,是火法之中较为基础的术法,火温与灶台火无二。
在陆直思索的时候,青年拱手道:“在下李买酒,同行了这么久还不知小兄弟姓名。”
陆直鄙夷的看着他,李买酒?寻常人谁会叫这样的名字,多半是化名,陆直索性闭目养神,并不搭理李买酒,毕竟方才之事,陆直还记着仇呢。
未经他的同意,李买酒擅作主张的接了中年男人的事情,本就让陆直不爽,况且陆直本来的想法,可是亲手将中年男人超度的。
李买酒发现了陆直的目光,不由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并非是诓骗小兄弟,只是我本来的名字已经被我舍弃,我又嗜酒如命,便给自己起了买酒的名字。”
陆直抬起眼皮,爷爷常说适可而止,他三番五次的无视对方,对方不但不恼,还照样耐心的解释,陆直就算再不满,也应回应对方,他淡淡道:“陆直。”
李买酒嘿嘿一笑,将长刀和木箱放在了靠近陆直的位置,自来熟道:“老哥我年长你几岁,算起来今年已过百岁,喊你一声小兄弟也不算托大。”
陆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打量着李买酒,他一身白色的袍子,长发束与脑后,英俊不羁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单是从外貌上来看,绝不过二十四五的模样。
不过陆直的眼睛有些特殊,能看到旁人见不到的东西,青年看似年轻,可周身的气息却极为沉重,像是垂垂暮年的老人,饱经了时间的洗礼。
李买酒长身而起,笑着道:“帮我看一下行李,我去去就来。”
他说罢,也不待陆直答应,转身走出了山洞,陆直无奈的撇撇嘴,这人也忒大咧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李买酒才浑身湿漉漉的走了回来,陆直抬头看去,他手中提着三条大鱼,一进山洞便打了个寒颤,自顾自道:“山里的鱼也太野了一些,差点把我拖进河里,亏得我内力深厚。”
他说着将早已清理好的鱼插在篝火旁,就这样烤了起来,不多时肉香弥漫开来,正在闭目假寐的陆直鼻尖微动,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陆直从地上坐起,也不言语,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不远处的李买酒。
若论脸皮的厚度,陆直可以说是打遍全村无敌,在陆直可怜兮兮的注视下,李买酒直接呛了一口酒,撇嘴道:“装吧你就。”
他嘴上虽然嫌弃,可手上的动作倒是很快,直接将两条烤好的鱼扔了过去:“你的。”
陆直愣了一下,他本想着能有一条鱼吃就已经烧高香了,没想到李买酒竟然丢给他两条,他也不是矫情的人,抱拳道:“谢了。”
两条烤鱼下肚,陆直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虽然身体还在抗议,但比方才可是好了太多,身上的寒意也去了大半,就在此时,一团黑影砸了过来,陆直下意识的一接,手中又一条烤鱼。
他不明所以的看向李买酒,只见李买酒灌了一口酒,不在意道:“我在外面就吃过了,这几条都是给你留的,武夫本就消耗气力,况且你又不是普通的武夫,吃吧,吃完了明日有力气,我还指望你给我打点野味呢。”
陆直犹豫了片刻,最终道了声谢,将烤鱼一扫而空,他暗自琢磨,明日抓些野猪山鸡补偿给李买酒吧。
两人烤着篝火,李买酒没有再说话,不多时就大大咧咧的睡了过去,陆直背靠着石壁,也浅浅的休息了起来。
夜深人静之时,陆直的耳畔传来擂鼓般的声音,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在安静的夜里也显得尤为响亮。
他疑惑的看向四周,擂鼓声竟是从李买酒的身上传来,再仔细一听,哪是什么擂鼓,竟是他的肚子在凶猛的抗议着。
陆直愣了片刻,他看着李买酒,轻声道了个谢。
只不过这次,他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