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溟蹲在青铜棺椁凸起的饕餮纹上,指尖一簇幽蓝火苗舔舐着鲛人脂蜡烛。蜡油混着尸气滴落,在棺盖积出半凝固的血色琥珀。这是她最讨厌的活儿——江葬。
“喀啦。”
船底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乌篷船猛地向右倾斜。她反手将蜡烛插进棺缝,烛光映出江面下浮动的苍白手臂。那些溺死者的怨灵像吸附船底的藤壶,青黑指尖抠进木头纹理,黑红交错的经络在腐烂皮肉下蚯蚓般蠕动。
“三更渡亡,生人退散——”她抓起船头的招魂幡插进江水,幡尾铜铃却哑了声。浸泡过黑狗血的朱砂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霉变,绳结处钻出灰白菌丝。
不对劲。
洛九溟后颈刺青开始发烫,锁链状图腾在皮肤下游走如活物。这单生意从开始就透着古怪。三天前,义庄驼背老仆递来十颗极品灵石时,浑浊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这棺……咳咳……必须子时前入葬骨渊。”
她屈指弹飞爬上手背的菌丝,菌丝落地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江面浓雾深处,隐约有洞箫声贴着水面游来。
龙骨鞭撕开雾瘴的瞬间,洛九溟看见百丈外的礁石上绽开一朵冰莲。白衣人广袖垂落如云霭,足尖点在剔透的花蕊中央,腰间玉佩刻着天机阁的星轨纹。
“寒江葬骨,姑娘好胆识。”那人声如碎玉,洞箫在指间转出冷光,“可惜这棺,你送不到对岸。”
洛九溟眯眼打量对方袖口银线绣的二十八星宿图——天机阁四象使的标记。她故意甩鞭卷起棺椁上缠绕的镇魂锁,铁链撞在青铜棺面迸出火星:“怎么?名门正派现在要抢渡魂人的饭碗?”
白衣人轻笑,雾气在他周身凝成霜花。洛九溟突然嗅到雪松混着铁锈的气味——是寒髓剑意!传闻修此功法者需引玄冰入脉,剑气所过之处生机尽绝。她后撤半步,靴跟碾碎甲板上凝结的冰晶。
“阁下若是求财……”话音未落,洞箫已化作三尺青锋。剑锋挑起的气浪劈开江面,露出水下森森白骨垒成的栈道。怨灵们尖叫着缩回骸骨缝隙,整条乌篷船被冰棱托起,如同困在琥珀中的虫豸。
####**第三节:棺变**
青铜棺椁在震荡中裂开细缝,黑雾喷涌如沸泉。洛九溟袖中十二道镇尸符无火自燃,灰烬在空中拼出凶卦「泽水困」。她终于明白那驼背老仆为何颤抖——这棺里葬的根本不是凡人!
“陆雪衣,你还要装神弄鬼到几时?”她突然高喝。剑修手腕微滞,这个细节让她确信了猜测。三日前在义庄角落瞥见的冰霜痕迹,果然是天机阁独有的踏雪无痕。
棺盖轰然炸开,黑雾凝成九头巨蟒扑向剑修。洛九溟趁机跃上桅杆,瞥见棺中尸体心口插着的青铜钥匙。尸体面容让她呼吸一滞——那分明是她每日在铜镜中见到的脸!
记忆碎片如毒蜂突袭。燃烧的星盘、锁链穿透少女咽喉、戴着银色面具的白衣人……最后定格在某个月夜,这只戴着玄铁护腕的手,将钥匙刺入她后颈的刺青。
“原来我才是陪葬品。”她冷笑,鞭梢卷起钥匙。接触青铜的刹那,九溟锁如活蛇缠上腕骨,棺底《往生咒》的铭文突然倒流,咒语化作实质的锁链缠住陆雪衣脚踝。
江面沸腾如煮,无数骸骨拼接成巨手托起乌篷船。洛九溟的瞳孔泛起鎏金色,九溟锁在她皮肤下游走出古老图腾。三百年前玄冥宗禁地的画面涌入脑海——青衣老者将骨刀刺入她后颈时叹息:“九溟认主,从此你便是镇骨人。”
陆雪衣挥剑斩断咒文锁链,面具下渗出冰碴:“你果然没死透。”
“托您的福。”洛九溟舔去唇角黑血,龙骨鞭缠上他脖颈,“当年屠尽玄冥宗时,可想到九溟骨会选个活死人当宿主?”
冰莲在剑尖绽放,寒气冻住她半边身体。九头巨蟒却突然调转方向,其中三个蛇头狠狠咬住陆雪衣右肩。洛九溟听见魔神残魂在耳畔低语:“杀了他,我赐你真正的永生。”
她举起钥匙刺向自己心口,鲜血溅在青铜棺面的饕餮纹上。整条葬骨江开始倒流,骸骨栈道拱成穹顶,将二人困在由怨灵筑成的牢笼中。
“想要九溟骨?”她染血的手指划过陆雪衣面具,冰面碎裂声清脆如铃,“不如先尝尝被万鬼噬心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