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一节山村少年

晨雾未散时，陈林剑已经跪在村尾断崖前。三块青石垒成的简陋坟茔上，昨夜新插的野山茶沾着露水，花瓣里凝着他指尖的血珠——这是青石村祭祖的规矩，活人的血要渗进坟头土，亡魂才听得见祷告。

"爹，娘，今日是剑儿十六岁生辰。"少年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石碑上，绣着暗金纹路的粗麻布从领口滑落，露出肩胛处一片诡异的鳞状胎记。晨光照在上面，竟折射出金属般的冷光。

山风掠过林梢的瞬间，陈林剑突然翻身滚向右侧。一道乌光擦着他耳畔钉入坟前石板，竟是半截生锈的断剑。腐臭的血腥味随之弥漫，三十步外的老槐树上，倒吊着三具穿道袍的腐尸。

"这是第几次了？"陈林剑握紧父亲留下的铁剑，剑柄处的饕餮纹突然变得滚烫。自从三年前他在后山捡到那枚青铜剑符，每月总有修士莫名暴毙在村口。他们临死前都瞪大双眼，像是看到什么可怖之物。

腐尸突然齐刷刷转头，黑洞洞的眼眶对准陈林剑。其中一具的右手食指诡异地抽搐，在树皮上划出歪斜血字：九月初九，灭门劫。

少年瞳孔骤缩。今天正是九月初九！

"咔嚓——"

铁剑毫无预兆地自行出鞘，在空中划出玄奥轨迹。陈林剑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某种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当他本能地握住剑柄时，剑身锈迹竟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流转着星辉的刃面。

"原来你在这里。"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陈林剑猛然转身，看见村长拄着桃木杖站在晨光里。老人平日浑浊的双眼此刻精光四射，杖头悬挂的青铜铃铛无风自动，发出镇压邪祟的清音。

"您早就知道？"少年剑指腐尸，声音发颤。

村长叹息着拂袖，三具腐尸瞬间化作飞灰："青石村世代镇守的，从来不是山脉，而是你。"他枯瘦的手指突然刺入自己左眼，掏出的却不是血肉，而是一枚刻满符文的琉璃珠。

珠光映出骇人画面：九条青铜锁链穿透陈林剑四肢，将他悬在燃烧的星海之中。无数仙魔尸体漂浮四周，最靠近的那具女尸面容，竟与少年有七分相似。

"你母亲不是凡人。"村长将琉璃珠按进少年眉心，"十六年前，是她剖开自己的神躯，把你从天道诛杀令下偷出来。"

剧痛席卷识海的刹那，陈林剑听见惊天剑鸣。怀中青铜剑符与铁剑产生共鸣，村口千年古槐轰然倒塌，露出深埋地底的玄铁棺椁——棺盖上赫然刻着"诛仙剑冢"四个血字。

**第一章第二节青云门

登仙阶第九百级，陈林剑终于看清了青云门的真容。

七座浮空仙岛环绕主峰，每条锁链都有蛟龙盘踞。当少年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时，怀中的青铜剑符突然发烫，最西侧那座布满剑痕的悬岛上，传来震耳欲聋的剑啸。

"肃静！"

紫袍长老脚踏仙鹤凌空而至，袖中飞出三千青玉牌。陈林剑接住的瞬间，玉牌突然裂开蛛网纹——这是测骨龄的验仙石，寻常人触碰该泛白光，此刻却渗出黑雾。

"魔道奸细！"人群中突然掷出把淬毒匕首。

陈林剑侧身闪避时，验仙石彻底碎裂。蛰伏在灵台深处的青铜剑符突然苏醒，他右眼泛起金芒，竟看见漫天青玉牌中藏着三枚血色令牌——正悄无声息地飘向三位锦衣公子。

"小心！"少年本能地扑向最近的蓝衣少年。

"放肆！"护道者一掌拍来，元婴威压震得陈林剑口吐鲜血。但被他扑倒的蓝衣少年怀中，血色令牌已然炸开，迸出的腐骨钉尽数没入偷袭者咽喉。

全场哗然。

高台上，始终闭目的执法长老突然睁眼："血煞令乃魔尊独门暗器，此子如何未卜先知？"

"因为他才是幕后主使！"华服少女越众而出，腰间缀满摄魂铃，"诸位请看，他流出的血是金色的！"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陈林剑染血的衣襟。晨曦穿透血渍，竟折射出细碎金芒——这正是传说中神裔血脉的特征。

"且慢。"

清泉般的声音破开喧嚣。陈林剑抬头望去，见云层中驶来琉璃宝辇，十二名剑侍抬着的软轿里，伸出一只戴着鲛绡手套的素手。轿帘无风自动，露出半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沐...沐晚晴！"有人失声惊呼，"天机阁少阁主怎会亲临？"

宝辇停在陈林剑头顶三丈处，沐晚晴指尖缠绕的命运丝线突然绷直。她藏在面纱下的朱唇微启，说出的却是石破天惊之语：

"三个月后，你会杀了我。"

未等众人反应，她突然扯断颈间璎珞。九颗星辰石坠入陈林剑掌心，化作灼热的星图烙印。

"这是聘礼。"沐晚晴的传音入密在少年识海炸开，"要么娶我破劫，要么看着我因你而死——天机不可逆，你选哪个？"

陈林剑尚未回答，西侧剑岛突然射出万丈剑光。他怀中的青铜剑符挣脱束缚，裹挟着在场所有佩剑冲天而起。数千柄仙剑在云层中组成恢弘剑阵，赫然是失传已久的"诛仙剑图"！

"剑骨天成，万剑朝宗..."掌门手中的茶杯化作齑粉，"快启动护山大阵！此子会引来..."

话音未落，九天之上裂开猩红缝隙。一只缠绕着混沌之气的巨手探出，掌心竖瞳死死盯住陈林剑。被那目光扫过的修士纷纷爆体而亡，鲜血汇成溪流涌向少年。

"终于找到了。"天穹传来亘古的回响，"窃取天道权柄的渎神者。"

沐晚晴突然轻笑出声。她摘下面纱的刹那，陈林剑看清了她与自己相似的眉眼。少女红唇开合，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呢喃：

"哥哥，该醒来了。"

**第三节入门测试

剑锋划破空气的尖啸声戛然而止。

陈林剑的锈铁剑抵在对手咽喉三寸处，剑尖凝着半滴将落未落的血珠。被他挑飞的长剑此刻正斜插在青石砖缝里，剑柄上代表内门弟子身份的流云纹绶带随风飘动。

"承让。"少年收剑入鞘时，锈迹斑斑的剑鞘与剑刃摩擦出沙哑的呜咽。观战席上寂静了三个呼吸，突然爆发出海啸般的喧哗。

"这怎么可能！"紫袍长老手中的茶盏砰然碎裂，碧绿茶汤顺着指缝滴落都浑然不觉。他分明看见在最后交锋的刹那，陈林剑的剑势突然化作九道虚实相生的残影——那是青云门镇派绝学《九霄惊云剑》第三重才有的异象。

白须掌门抚掌大笑，声如洪钟穿透云霄："好一个以凡铁化剑气！此子竟将基础剑诀练至返璞归真之境，单论剑道悟性，怕是比当年的玄霄师祖......"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陈林剑突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手中铁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崩裂声。众人这才发现他握剑的右手虎口早已血肉模糊，衣袖被剑气绞成碎片，露出小臂上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方才那惊艳全场的最后一剑，竟是以燃烧精血为代价。

"快取九转回春丹！"柳如烟第一个冲上试剑台，淡绿裙裾在罡风中猎猎作响。她顾不得男女之防，扯下腰间冰蚕丝帕就要为少年包扎，却被一道清冷剑气阻了去路。

"让开。"

素白缎鞋踏过染血的青砖，苏婉儿不知何时出现在试剑台边缘。这位以医术闻名宗门的天之骄女指尖凝着翡翠色灵光，轻轻点在陈林剑眉心："莽夫。你以为凭着一腔孤勇就能在修真界活下去？"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的瞬间，陈林剑嗅到一缕冷梅幽香。他抬头望向逆光而立的少女，晨雾在她月白色广袖上凝结成细小的冰晶，恍若九天仙子垂怜人间。

"多谢师姐......"

"要谢就谢你的剑骨。"苏婉儿收回手指，袖中滑落的玉瓶精准落入少年怀中，"每晚子时服一粒，七日后去药王谷找我。"转身离去时，她藏在云鬓间的翡翠步摇突然发出清越鸣响——那是遇到极品灵根时才会触动的探灵法器。

观战席最高处，三位太上长老的神识正在激烈交锋。

"此子剑心通明，合该入我天剑峰！"

"放屁！你没看见他受伤时溢出的木灵之气？分明是炼丹奇才！"

"都闭嘴。"拄着龙骨杖的佝偻老妪突然睁眼，浑浊瞳孔中倒映出陈林剑伤口处一闪而逝的金纹，"三百年前天机阁那则预言......身负龙鳞金纹者，当乱九霄，覆四海......"

高天之上不知何时聚起铅云，一道紫雷劈在试剑台中央。陈林剑怀中突然飞出一物，正是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那枚青铜剑符。斑驳铜锈在雷光中簌簌剥落，露出底下狰狞的饕餮纹——与青云门禁地封印的灭世凶剑图腾一模一样。

"快拦住那枚剑符！"掌门骇然色变，本命飞剑化作流光疾射而出。然而终究晚了一步，青铜剑符已没入陈林剑胸口，在他心口处烙下一枚血色剑印。

暴雨倾盆而下。

陈林剑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柳如烟撕心裂肺的呼喊被雷声淹没，苏婉儿祭出的药鼎绽放出万丈青光，而试剑台四周升起的十二道封魔柱，正将他所在的位置围成血色牢笼。

**第一章第四节拜师

血雨倾盆的试剑台上，十二封魔柱正在蚕食陈林剑的生命力。苏婉儿祭出的药鼎被魔纹弹开，柳如烟的冰蚕丝帕刚触及结界就化作飞灰。掌门本命飞剑悬在少年眉心三寸，却迟迟无法刺下。

"此子身怀诛仙剑符，必须立刻诛杀！"执法长老双手结印，背后浮现刑天法相。

"且慢。"大长老袖中飞出九枚龟甲，在空中组成先天八卦阵，"你们没发现吗？封魔柱吸收的不是他的灵气，而是..."

话未说完，最古老的封魔柱突然爬满裂纹。陈林剑心口的剑印迸发金光，竟将血色结界反吞。少年缓缓浮空，发间生出玉质龙角，瞳孔分裂成双重金轮——左眼流转星河，右眼燃烧黑炎。

掌门突然收剑入鞘，仰天大笑："好！好！好！"连道三声好字，震得云海翻涌，"本座闭关百年参悟无情道，今日方知何为天意！"

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这位修真界第一人竟割裂自己的无情道心。七彩琉璃般的心脏碎片悬浮空中，化作拜师帖落在陈林剑面前：

"以天道为证，今日收陈林剑为关门弟子。师道既成，九死不悔。"

全场哗然。

"掌门疯了！"戒律长老祭出打神鞭，"诛仙剑符现世必须斩杀，这是祖师爷立的规矩！"

"规矩？"掌门并指为剑划过咽喉，竟用本命精血在虚空书写婚书，"那再加上这条如何？本座以青云门第七十二代掌门身份宣布——"

"陈林剑即日起与吾女婚配，诞下子嗣者为下任掌门！"

这句话比诛仙剑符更令人震惊。数百道目光齐刷刷望向药王谷方向，谁都知道掌门独女早在百年前就...

"父亲，您逾越了。"

清冷女声自地脉深处传来，整个青云山脉开始震颤。试剑台轰然开裂，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棺盖移开的刹那，陈林剑瞳孔剧震——躺在万年玄冰中的女子，竟与沐晚晴有九分相似！

冰棺女子缓缓睁眼，眸中映出陈林剑龙角金瞳的模样。她唇角扬起诡异的弧度，突然伸手扯断心口缠着的锁链。每断一根，陈林剑就多出一道狰狞伤口。

"终于等到你了，我的...鼎炉。"

掌门脸上浮现紫黑魔纹，哪里还有半分仙风道骨。他贪婪地舔舐陈林剑伤口溢出的金血，声音变得男女莫辨："乖徒儿，你可知道为何历代掌门必须修无情道？"

九幽寒气从地脉喷涌而出，瞬间冰封半数弟子。陈林剑在剧痛中看清真相——所谓青云门，不过是饲养"人形仙药"的囚笼。每位掌门的无情道心，都是为压制这具冰棺中的上古魔女！

"现在，该把偷走的东西还回来了。"魔女指尖刺入陈林剑丹田，拽出一团缠绕着龙影的金色光球。那是他的先天剑魄，亦是镇压魔女的最后一道封印。

千钧一发之际，陈林剑右眼黑炎暴涨。青铜剑符从伤口逆流而上，化作狰狞铠甲包裹全身。他反手扣住魔女手腕，说出令天地变色的咒言：

"以渎神者之名，赐汝——永世沉眠。"

魔女发出刺耳尖啸，冰棺应声炸裂。陈林剑趁机夺回剑魄，却发现其中多了一缕纠缠的黑雾。更可怕的是，他竟能通过这缕黑雾感知到...整个青云门所有修士的命魂！

"原来如此。"少年染血的脸庞浮现魔性笑容，"所谓名门正派，不过是..."

"够了！"沐晚晴的声音破空而至。天机阁的星河舟撞碎护山大阵，她手中命盘射出的金光，将陈林剑与魔女强行分离。

"哥哥，你现在还不能觉醒。"沐晚晴斩断自己一臂，用天机血咒改写时空。众人记忆飞速倒流，炸裂的冰棺重新闭合，掌门恢复道貌岸然的模样。

只有陈林剑记得真相。他跪在虚假的拜师典礼上，看着沐晚晴逐渐透明的身体，听见她最后的传音：

"下次重逢前，不要相信任何人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