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偷来的老母鸡蹲在茅房顶上,鸡屁股还在往下掉蛋。
“二两朱砂半钱龙涎香...”云无涯的声音像漏风的风箱,“再掺三滴鸡冠血...你抖什么!”
鸡爪子挠破我手背,这畜生扑棱着翅膀要逃。我纵身扑过去,瓦片“哗啦”塌了半边,跟闻声赶来的大师兄撞了个满怀。
“李慕白!”他拎着我后领提到半空,“偷到老子养的芦花鸡头上?”
鸡屎准确滴在他头顶发髻,我趁机把朱砂粉撒过去。红雾腾起时,丹田里云无涯暴喝:“震位蹬墙!”
我踩着大师兄的胖脸翻上院墙,背后传来他杀猪般的嚎叫:“老子要抽烂你的腚!”
城西黑市的石板路泛着尸油味,我裹紧偷来的道袍,蹲在卦摊前数铜板。卖药的老瞎子突然攥住我手腕:“小哥要买见血封喉的,还是欲仙欲死的?”
“朱砂。”我甩开他黏糊糊的手。
他独眼闪过绿光,指甲突然暴长三寸戳向我咽喉:“七杀盟的狗!”
我仰头躲过致命一击,袖中鸡血泼了他满脸。云无涯在丹田里嗤笑:“坎位三步,阴掌拍他章门穴!”
老瞎子怪叫着撞翻药柜,五颜六色的药丸滚了满地。我抓起朱砂罐就跑,背后响起尖锐的骨哨声。
三条黑影从房梁跃下,弯刀划出惨白弧光。我撞进布庄扯了匹红绸,太虚诀的气劲灌入绸缎,竟把它抖成铁板似的挡下刀刃。
“浪费老子教你的缠丝劲!”云无涯骂骂咧咧。
红绸“刺啦”裂成破布,我滚进染缸时瞥见巷口的胭脂铺——红袖翘着腿坐在柜台后,正往脚踝系金铃。
追兵突然止步。
领头那人扯下面巾,露出半张被火烧烂的脸:“玄阴教也敢插手七杀盟的事?”
红袖的蔻丹指甲轻叩算盘:“刘疤脸,你主子没教过见了我血月令要跪着说话?”
趁他们对峙,我抱着朱砂罐钻狗洞。云无涯突然说:“左转,墙根第三块砖。”
青砖下压着油纸包,里面赫然是龙涎香。
“你早说这儿有啊!”我龇牙咧嘴地揉着被狗咬的屁股。
“刚想起来。”他理直气壮,“二十年前我埋的。”
子时的城隍庙比乱葬岗还阴森。我按云无涯说的摆好法阵,太极印突然开始吸食朱砂。红雾顺着经脉往丹田钻,疼得我跪地干呕。
“憋住!”云无涯的虚影凝实几分,“现在把鸡血涂在...”
破风声打断他的话。
七枚透骨钉钉入供桌,白天那红纱女子倚着门框娇笑:“小郎君好雅兴,在城隍爷跟前双修呢?”
我反手甩出染血的朱砂粉,她罗袖翻卷竟将毒粉尽数吸入。云无涯突然操控我右手结印,阴阳二气化作锁链缠向她脚踝。
“镇魂链?!”她旋身暴退,腕间金铃炸成碎片,“你果然是玄天宗余孽!”
我趁机撞破窗棂逃窜,听见她在身后厉啸:“放出消息!玄天宗的太虚诀现世了!”
丹田里的云无涯突然沉默。
我喘着粗气跌进破庙,发现供桌上多了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红袖的素手搭上我肩头:“七杀盟出三千两买你人头。”
面条呛进气管,我咳得泪眼模糊:“姐姐要发财了?”
她指尖划过我颈侧动脉:“不如把你养到月圆夜,血更值钱。”
庙外忽然传来马蹄声。云无涯低喝:“西南瘴气最浓处,冲!”
我撞进迷雾的刹那,听见红袖的冷笑:“进了幽冥林,可别哭着喊娘。”
腐叶没过脚踝,荧光蕈类像无数双鬼眼。云无涯的虚影飘在身前引路,白衣被绿雾染得阴森:“踩我脚印,错半步就等着烂脚。”
“你生前常来这儿?”我避开垂落的尸藤。
他忽然停步,望着绞杀榕上的剑痕发呆:“这招‘长河落日’...是我教的...”
枯骨堆里突然窜出黑影。我旋身劈掌,阴阳二气却打中具腐尸——它挂着玄天宗的青铜腰牌。
云无涯的虚影剧烈波动,记忆残片突然灌入我脑海:
暴雨夜,百人持剑结阵,白衣染血的青年仰天大笑:“要太虚诀?拿命来换!”
剑光淹没他的瞬间,我头痛欲裂跪倒在地。
“醒醒!”云无涯一巴掌抽在我灵台,“有活人!”
篝火在不远处跳动,三个镖师正在烤山鸡。我摸过去偷听,却听见骇人的对话:
“总镖头要的青阳宗弟子名录,今晚必须到手。”
“那老掌门的走火入魔...嘿嘿,咱们下的蚀心散该发作了吧?”
枯枝在我脚下断裂。
最胖的镖师抽刀劈来,我本能地并指刺向他膻中穴。阴阳二气透体而过的瞬间,他全身骨骼爆豆般乱响,竟瘫成烂泥似的肉团。
“太虚劲不是这么用的!”云无涯气急败坏。
剩下两人见鬼似的逃窜,我盯着自己颤抖的手指,胃里翻江倒海。
黎明前最黑的时候,我们摸回青阳宗。掌门房内飘出浓重药味,我舔破窗纸看见骇人一幕——
大师兄正把黑针刺入掌门百会穴,老头七窍流血却仍在笑:“好...徒儿做得好...”
云无涯突然说:“蚀心蛊,中者癫狂如犬。”
瓦片轻响。
我缩在房梁阴影里,看见六师兄鬼祟地翻墙出去。他袖口掉落的腰牌上,赫然刻着七杀盟的骷髅纹!
晨钟响时,我蹲在井边狂吐。云无涯的虚影绕着水桶打转:“你们这破宗门,扫地的都是别家细作。”
“现在怎么办?”我撩水搓脸。
他忽然指向后山:“去剑冢,挖东西。”
“我们还有剑冢?!”
“三百年前有。”
正午的太阳晒化柏油,我跪在乱石堆里刨土。锄头撞上硬物的瞬间,云无涯突然厉喝:“退后!”
青铜匣破土而出,盒面阴阳鱼疯狂旋转。我咬破手指按上去,匣内爆出的气浪掀飞十丈内的杂草——
半卷焦黑的《太虚剑谱》静静躺在其中。
云无涯的虚影突然消散,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原来我死过...三百零七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