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纱扫过鼻尖时,我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阿嚏!”
丹田里云无涯骂了声娘,那抹红影却已缠上房梁。烛火摇曳间,我看见她足尖勾着蛛丝般的银线,腕间金铃轻响像是催命的更漏。
“血狼帮三条人命,值五十两雪花银。”她倒挂着垂下青丝,蔻丹鲜红的指甲划过我喉结,“小郎君是自己跟我走,还是拆了这破屋子?”
我攥紧柴刀往后缩,木板床吱呀乱响:“姐姐认错人了,我连杀鸡都手抖......”
“装傻?”她突然翻身落地,红纱拂过我眼皮的刹那,三枚透骨钉擦着耳廓钉入砖墙。
云无涯在丹田里吹口哨:“膻中穴半寸,用阴劲!”
我抄起枕头砸向烛台,屋内骤暗的瞬间,太虚诀的气劲自发涌向掌心。阴阳二气绞成旋涡,竟把漫天红纱吸成个茧子——
“咔嚓!”
木窗迸裂,那女子裹着半截纱帐滚出屋外。我趁机翻上屋顶,夜风灌进破了个洞的裤裆,凉飕飕的。
“轻功差就别学人飞檐走壁。”云无涯冷笑。
我踩塌三片瓦才稳住身形,回头却见那红影鬼魅般贴上来。她指尖寒光闪过,我后颈汗毛倒竖——
“蹲!”
我抱头滚下房檐,腰间钱袋被利刃挑飞。铜板叮当洒了一地,她足尖点着青砖轻笑:“青阳宗弟子穷得就剩裤衩了?”
“你懂个屁!”我扑向最近的铜板,“这都是老子扫茅厕攒的!”
丹田突然灼热,云无涯暴喝:“坎位蹬墙,离位出掌!”
我左脚绊右脚撞上照壁,掌心胡乱拍出的气劲却炸开青石砖。烟尘四起时,那女子金铃急响,七道黑影从墙头跃下。
“要活的!”她甩出红绫缠我脚踝,“总镖头要看太虚......”
话音未落,我怀里的半块古玉突然发烫。阴阳二气失控般暴涨,竟将红绫震成碎片。云无涯闷哼一声,太极印在我小腹忽明忽暗。
巡夜梆子声突兀响起。
黑衣人们身形微滞,我趁机撞开角门冲进小巷。身后传来那女子的娇叱:“追!他中了我的缠心蛊!”
我边跑边扯衣领:“什么蛊?!”
“右肋第三根骨头发痒没?”云无涯声音发虚,“跑快点,蛊虫半盏茶就能钻到心脉。”
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油光,我肺里像塞了烙铁。转过醉仙楼时,一双藕臂突然从二楼探出,把我拽进脂粉堆里。
“小冤家躲这儿呢?”翠烟阁的红袖姑娘咬着我耳朵吹气,胸前软肉压得我喘不过气。满屋暖香熏得人发昏,楼下的脚步声却停了。
云无涯来了精神:“床够大,能滚三圈!”
我扒着窗沿往下瞄,那红纱女子正仰头数灯笼。红袖的指甲掐进我腰眼:“李郎惹了七杀盟的人?”
丹田里的老色鬼突然噤声。
雕花床帐无风自动,红袖拈起我颈间蛊虫,两指一搓便成灰烬:“玄阴教的把戏也敢在老娘地盘撒野。”
楼下传来鸨母的尖嗓:“官爷们查宵禁!”
红袖把我塞进浴桶,花瓣糊了一脸。门被踹开时,她赤足踏着浴汤娇笑:“军爷要一起洗么?”
我憋气憋到眼前发黑,听见云无涯嘀咕:“这婆娘用的峨眉缠丝手......”
直到官兵骂咧咧走远,红袖才拎小鸡似的把我捞出来。她披着纱衣坐在铜镜前梳头,镜中倒影却是个执剑的道姑。
“青阳宗那老废物可养不出太虚诀。”她反手掷来玉牌,上面刻着血色残月,“每月初三,来替我试药。”
我攥着玉牌翻墙回宗门时,云无涯突然开口:“你裤衩上绣的鸭子挺别致。”
“这是鸳鸯!”我扯着破洞裤头跳脚。
柴房传来响动。
大师兄举着火把阴笑:“夜不归宿,门规处置。”藤条抽在背上时,我咬牙运转太虚诀,气劲却突然拐向涌泉穴——
“啪!”
藤条应声而断,我踉跄扑进水缸。云无涯笑得打跌:“阳劲走岔了,该!”
后半夜我趴在草席上挺尸,背上鞭痕火辣辣地疼。丹田里飘出缕灰雾,云无涯竟凝出虚影蹲在我面前:“想不想学真正的身法?”
他并指划出九道星芒,轨迹像极了...翠烟阁姑娘们跳的胡旋舞?
“这叫踏虚步,看好了!”虚影忽左忽右,我盯着盯着眼皮发沉,最后只记住七步半。
晨钟响过三遍,我被踹醒去挑水。井绳磨得掌心出血时,云无涯突然说:“寅时三刻要到了。”
绞痛如期而至。
我蜷在井台边抽搐,这次却看见阴阳二气在经络间乱窜。云无涯的虚影按住我天灵盖:“顺其乱,逆其行!”
剧痛化作暖流涌向指尖,我下意识拍向井沿。青石砖寸寸龟裂,井水喷涌成雾,虹光中竟浮现出模糊剑影。
“哟,摸到剑意门槛了。”云无涯吹散水雾,“可惜你们宗门的剑谱都是擦屁股货。”
午时送柴到膳堂,我偷瞄掌门练剑。那老头一剑劈歪了,剑气削掉我半截裤腿。云无涯在丹田里拍腿大笑:“这招白鹤亮翅使得像老母鸡扑棱!”
六师兄的烧鸡腿突然不香了。
我蹲在墙角啃菜窝头,怀里玉牌突然发烫。红袖的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城西坟场,子时。”
是夜我翻墙比猫还利索。云无涯看着乱葬岗的磷火啧啧称奇:“这地界养蛊虫倒是上品。”
红袖一袭素缟站在墓碑前,扔来瓷瓶:“喝了。”
我拔开塞子闻到血腥味,云无涯突然厉喝:“是心头蛊!指她膻中穴!”
瓷瓶炸裂的瞬间,我并指点出。红袖罗袖翻卷,十指指甲暴长三寸,在月光下泛着紫芒。
“小崽子学会诈死了?”她鬼魅般绕到我身后,獠牙抵住颈动脉,“要不是需要活人试......”
破土声炸响。
七具腐尸扒开坟堆扑来,我旋身踢飞骷髅头,却见红袖咬破指尖凌空画符。血咒成型的刹那,云无涯突然操控我右手结印——
阴阳二气化作太极图压向血咒,气浪掀飞三座墓碑。红袖踉跄吐血,看向我的眼神像见了鬼:“你怎会玄天宗的镇魂印?!”
我盯着自己冒金光的掌心发呆,云无涯的声音透着倦意:“快走...这婆娘要摇人...”
踉跄逃到城隍庙时,我靠着神龛喘气。供桌上的蜡烛突然自燃,火光中浮现三个字:七杀盟。
云无涯的虚影淡得几乎透明,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冰碴:“明日...找二两朱砂...拌鸡血...”
“喂!老鬼你别死啊!”我拍着肚皮喊。
他最后翻了个白眼:“你死了老子都...死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