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罗城的子时总带着铁锈味。
顾清弦立在朱雀阙的飞檐上,月白鲛绡裙浸在猩红月光里。她凝视着第六重结界外撞击天罡壁垒的神魔骸骨,那些缠绕着锁灵链的巨物每次冲撞,都会震落簌簌血雨——那是三千年前诸神之战残留的怨气结晶。
腕间星环突然泛起紫芒,七枚玉衡石同时指向东市。她翻身跃下百丈高楼,靴尖点过鳞次栉比的青玉瓦时,瞥见三道黑影抬着麻袋拐进暗巷。青铜面具在血月下泛着尸斑似的青紫,正是蚀月教祭司的制式装备。
"第九个。"她落在染血的青砖上,冰蚕丝无声缠住屋檐下的青铜螭吻。螭吻口中的八卦盘正在吸收凹槽里的血水,那些蜿蜒的血线勾勒出失传已久的天罡锁灵阵。
暗巷深处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顾清弦蹙眉疾行,转过街角时正撞见玄衣男人捏碎第三个祭司的喉骨。他背上的玄铁重剑嗡鸣不止,剑格处的饕餮纹吞吐着暗红血光——十七年前天工坊惨案中失踪的邪剑"破军",竟在此刻重现人间。
"留活口!"她甩出冰蚕丝缠住那人手腕。
剑锋擦着耳际掠过,削断三根垂落的鬓发。顾清弦看着钉入墙体的重剑,饕餮双目突然暴睁,猩红竖瞳与她腕间星环共鸣震颤。这柄饮过三百修士精血的凶兵,此刻正对着她发出渴求的嘶鸣。
"玄机阁的猎犬?"男人转身时带起罡风,玄衣下隐约可见心口蔓延的血色咒印,"来得正好。"
九枚星锥破空织网,却在触及男人衣襟时骤然悬停。顾清弦瞳孔收缩——对方心口的噬魂印正与祭司后颈图腾共鸣,荆棘状的咒文在月光下如活物蠕动。
"叶青璃是你母亲?"她并指划过眉心,天眼纹绽如晨星。
剑气割裂袖口的刹那,三十六道符咒燃成灰烬。星斗幻境在脚下展开,倒悬的周天星图将二人笼罩。男人剑锋抵住她咽喉,却发现刃口正被星轨蚕食。
"十八年前玄机阁在北冥海救下个男婴。"顾清弦任由血珠滚落颈间,"噬魂印会随着宿主杀戮加深,直至吞噬神魂。"她弹指点亮天枢星位,"而你身上的咒印,比卷宗记载的浓烈百倍。"
星图突然扭曲。叶寒舟看见暴雨中的黑衣女子转过身,左脸咒痕与自身印记如出一辙。幻境崩塌时,顾清弦腕间星环裂开细纹,咳出的血染红面纱。
"你究竟...知道什么?"
"顾清弦。"她抹去唇边血迹,星辉凝成的令牌浮现掌中,"玄机阁第七任观星使。"
暗巷突然死寂。破碎的青铜鼎腾起黑雾,九婴魔影在雾中凝聚。叶寒舟旋身挥剑,血色剑气却在触及魔物前被星轨牵引偏移。顾清弦的冰蚕丝缠住他腰际疾退:"噬魂印在反噬!"
剧痛贯穿心脉。叶寒舟单膝跪地,看着咒印顺着冰蚕丝爬向女子锁骨。顾清弦扯开衣襟,雪白肌肤上荆棘咒印已蔓延成并蒂莲纹。九婴的毒牙离她咽喉三寸时,破军剑突然爆出龙吟。
血色剑光冲碎魔影,整条街巷化作废墟。烟尘中,顾清弦凝视着重剑上的倒影——男人眼中猩红未褪,心口咒印却绽放出金色莲蕊。
"你不是第一个想杀我的人。"叶寒舟归剑入鞘,玄铁剑鞘撞出闷雷般的回响,"但你是唯一活到现在的。"
震天轰鸣从云端传来。第三重结界轰然崩塌,神魔骸骨裹着流火坠向城池。顾清弦的星环突然全部炸裂,她终于明白浑天仪为何总为此人逆转——那些坠落的根本不是古神残躯,而是包裹着青铜外壳的战争傀儡,关节处清晰可见天工坊的朱雀火纹。
"看来你我都是局中棋子。"她引星光封住叶寒舟心口咒印,冰蚕丝在傀儡坠落的轨迹间织网,"想知道真相,就帮我守住星罗城到黎明。"
叶寒舟斩落袭来的青铜利爪,在傀儡核心瞥见熟悉的符纹——与他襁褓上残留的血符同源。当第七具傀儡在剑下崩解时,他忽然听见顾清弦的闷哼。
女子后心插着半截傀儡断臂,鲜血却泛着诡异的金芒。更惊人的是伤口处钻出的神经索,正与她腕间星环的齿轮精密咬合。
"你...不是活人?"
"这重要吗?"顾清弦反手拔出断臂,机械骨骼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从被种下噬魂印那刻起,你我也没资格做完整的人了。"
破晓时分,最后一只傀儡在剑光中灰飞烟灭。顾清弦倚着残垣调息,忽然将朱雀玉佩抛给叶寒舟。玉佩背面刻着天工坊秘纹,正是他记忆中母亲随身携带的那枚。
"明日卯时,蚀月教会血祭摇光塔。"她扯下破碎的面纱,露出与叶青璃七分相似的眉眼,"想要答案,就带着这个来观星台。"
叶寒舟握紧玉佩,掌心被棱角刺出血痕。当第一缕晨光刺破血雾时,他看见顾清弦破碎的衣袖下,机械臂内侧刻着细小的编号——甲子三百七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