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铁锈味漫过观星台的玉阶。顾清弦抚过浑天仪上新增的裂痕,昨夜傀儡坠击的凹痕里凝着暗金色液体——那些青铜外壳下流淌的并非机油,而是混着星髓的神血。
"阁主,天工坊的血契密匣。"侍女跪呈的冰魄玉匣表面,朱雀纹正在融化。顾清弦瞳孔微颤,这是叶青璃独创的"燃魂印",意味着发信者已魂飞魄散。
机械青鸾从匣中振翅而出,尾羽扫过她眉心时,熟悉的刺痛感直刺识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濒死的叶青璃正是用这种方式,将破碎的星轨图烙入她记忆深处。
"地宫..."顾清弦触碰青鸾眼中的光幕投影,三百具机关傀儡正在挖掘青铜棺椁的画面令她窒息。棺盖上缠绕的九重锁链浮现噬魂印实体,与她锁骨下的咒印产生共鸣。更可怕的是祭坛中央悬浮的星盘,正是玄机阁失窃三百年的"璇玑仪"。
震耳欲聋的轰鸣突然炸响。观星台七十二根星柱同时倾斜,琉璃穹顶裂开蛛网纹。顾清弦引动北斗星光撑起结界时,听见九霄之上传来利爪刮擦天罡壁垒的刺耳声响。
叶寒舟踹开朱漆大门时,正看见三千卷星图在气浪中焚毁。顾清弦悬在崩塌的穹顶下,发间银簪尽碎,星辉顺着青丝汇入即将破碎的结界。陨星砂如刀锋掠过她脸颊,在瓷白的肌肤上割出细密血线。
"接着!"她抛出玉匣的瞬间,结界轰然炸裂。
玄铁重剑劈开坠落的青铜星轨仪,叶寒舟接住玉匣的手掌被冰魄寒气冻出霜纹。鬼车魔鸟的九颗头颅撞破天穹,十八只利爪抓着修士残躯,每具尸体心口都刻着噬魂印。
"别看竖瞳!"顾清弦的冰蚕丝缠住他脖颈后拽。毒液擦着耳际飞过,地面腐蚀出三丈深坑。叶寒舟旋身斩断偷袭的触手,魔血溅在玉匣上竟引发机械青鸾尖啸。
青鸾冲破玉匣直扑鬼车,喙部刺入魔鸟左眼时,叶寒舟看清上面镌刻的"叶"字篆文——与母亲留下的朱雀佩刀纹路相同。记忆突然翻涌,五岁那夜魔物袭来的场景与此刻重叠,连腐臭味都如出一辙。
"破军·七杀!"
血色剑气撕裂魔雾,却在触及鬼车羽翼时扭曲消散。叶寒舟虎口崩裂,惊觉剑柄饕餮纹正渗出黑血。鬼车中央头颅的竖瞳突然睁至最大,他看见记忆深处的画面:母亲被锁链贯穿琵琶骨,黑袍人用匕首剜出她心口金莲状的光团。
"这是...我的眼睛?"叶寒舟突然意识到,记忆中施暴者的瞳孔纹路竟与自己完全相同。
"醒来!"顾清弦的星锥刺入他后颈。两人神识相撞的瞬间,叶寒舟看见她记忆中的画面:暴雨夜的玄机阁,叶青璃将婴儿托付给老阁主,自己胸口插着半截青铜怀表。
神识归位的刹那,鬼车喷出的毒雾已笼罩观星台。顾清弦扯开衣襟,锁骨下的噬魂印蔓延成荆棘网:"你每动用一次破军剑,咒印就会侵蚀我们两人的神魂。"
叶寒舟抓住她渗血的腕骨:"这些魔物为何会有我的记忆?"
"因为蚀月教在用噬魂印共鸣制造幻象。"顾清弦引动紫微星光,北斗阵列在魔雾中撕开缺口,"他们的目标从来不是星罗城,而是你体内..."
惊天雷鸣吞没后半句话。鬼车自爆的魔气掀翻整座观星台,顾清弦拽着叶寒舟坠向万丈高空。星辉在他们脚下铺就逃生通道时,叶寒舟瞥见她后背的机械脊椎——甲辰三百七十九的编号正在渗血。
两人跌入城郊芦苇荡的瞬间,暴雨倾盆而下。叶寒舟的剑锋抵住顾清弦咽喉:"你究竟是谁的造物?"
女子苍白的手指抚过剑刃,机械关节发出齿轮咬合的轻响:"二十年前叶青璃剖开我的胸腔,把本该属于你的半枚神格塞进这具偃甲。"她扯开肩头布料,露出心口旋转的星纹罗盘,"想知道真相,就帮我修复璇玑仪。"
惊雷劈开乌云,照亮远处崩塌的星罗城墙。在坠落的青铜傀儡间,叶寒舟看见母亲的身影一闪而过——那袭染血的青衫,与顾清弦此刻的装束完全相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