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以鸢对于去明枯雪山这事显得十分热切，两人才到山底，她便凑过去将雪山状况说与她听，“我之前听泠州城的人说，那山里住着位山灵，近几年云祉动荡，说是多亏了那位山灵的庇佑才得以保证泠州太平。”

被持久性的信仰习惯浸染，李以鸢还是无法跳脱出神佛一说，“雪山有一半也在北屿，“水神”死后，城中大部分百姓就开始往这跑了，我这手上的银镯子还是去年同我娘一起来这里求的。”

雪纷扬而下，温楹将飘扬的披帛卷在袖口，“那山灵说到底不过也是只妖。”

世人皆说神佛在世庇佑人间，但真正的神哪会住在人间来管凡间的事。

李以鸢点头，见温楹朝着雪路一步不停，心中隐隐有些猜测，“那只山灵，同那只蚌妖一样，生了佛心？”

妖身佛心，行神佛之事，不帮着同族就算了，还竭尽心力为人族做事，妖族岂能忍受这样的同族存在，更何况世上哪有这么多圣人。

“佛心之事不过是他们妖族空口捏造来的，他心思重，护佑泠州不过是为了那点香火。”

“你留在这里。”温楹将一直坠在腰间的香囊递给她，“若你这有其他情况，拿着这个只管躲起来就是。”

李以鸢不大高兴地踢了踢地上的薄雪，“好。”

雪意渐浓，寒风料峭，雪山底下的树裹着银白，将落未落。满地的白里零星的露出些金黄的枯叶，踩上后依旧有干脆的声响。

温楹往里行了几刻钟，停在一座巍峨的石门前，她散开臂弯里的披帛，抬脚往石门处跨出一步——

“铃铃玲玲——”

靴上的银铃乍响，风急雪涌，披帛被急风卷出几米开外，赤色与雪白纠缠着，形成了个巴掌大小的球团，球团打着圈，竟然引开了阵法中大片的风雪。

须臾，石门里蹦出两个半人高的雪人，以石作眼，以棍做鼻，以叶作口，看起来甚是滑稽。

只见其中一位“哒哒”往前一蹿，脸上的两片叶子上下碰，发出类似于五六岁孩童的声音：“来者何妖？”

后面那位身子也往前探了一探，眼下插着的木棍抖动着，随后惊恐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温楹见它“呜呜呜”的躲到雪堆后，身前的那个雪人也慌忙退开，声音变得万分惊恐，“温楹！，是温楹的味道！！！”

温楹跟着它们往前一步，趁其不备摁住其中一个，从袖子里掏了张符纸贴在它头上，“同你们山主说，赤华温楹来找。”

温楹手一松，雪人哒哒跑进了雾里，嘴里还喊着：“大人！大人！！！温楹来了啊大人！！！”

石门的阵法还未解，温楹的梳的马尾也跟着打着旋，雪花落到她的眼睫上，又被她轻眨着眼抖掉，除了脸吹的有些发僵外，到没其他不适。

好在也没等多久，披帛落回脚边时，音林也出恰好现在石门前。

他掐诀解了阵法。

刹那间雪停风止，连闷了许久的天都透出些许光来，石门前的两座石像露出真容，一狮一虎，应该是近两任妖主的刻像。

音林笑着抚开还在吱哇乱叫的雪人，冲着温楹道：“三殿下，好久不见。”

温楹将披帛重新搭在臂弯里，道：“确实好久不见，不请我上去坐坐？”

“乐意至极。”

山主殿在石门后的杉树林深处，从石门到殿外需要绕几条弯曲的用翠石银珠铺成的小路，银珠耀眼夺目，阳光洒下来时比雪地都要刺眼。

温楹才堪堪走了一段，心里就像被人捏着脸狂扇了几个巴掌一样难受，她弯下身拾了颗银珠比着腰间束腰的珠串，声音冷的刺骨，“绮珠对你还真是大方。”

这几条路的银珠，起码能堆满她整个院子，绮珠那个蠢货不知道是攒了多久才能铺成这样。

温楹沉下眼冷笑了声，将银珠抛了回去，不愿再与他推诿，“逃到你这的那只鲛人，押来给我。”

“狄方内丹尽毁，已和凡人无异，下月初雪山将会供选新一任妖主。”音林也跟着停了下来，他看着温楹的手中的银珠，笑得牵强，“殿下，此事就此翻篇了。”

若早知她今日见了这些会是这幅神情，他是绝不会将她带进来的。他以为，两年了，这事儿也该放下了，狄方得了应有的报应，也该翻篇了。

“翻篇？你说翻篇？”温楹呵了声，显然被他的话刺激的不轻，她上前扯住他的衣领，将他狠摔至地上，“你有什么资格说翻篇！”

温楹鲜少有如此激动的时候，她瓷白的脸涌上了些血色，眸子里压着火，稍一对视，便能感受到她浓重的情绪。

音林整个身子陷在雪地里，想起了狄方夺魁那日，她提着剑说要他偿命。

温楹的表情在他说出“我职责如此”这几个字时与现在别无二致，他那时同他打了一个多时辰，他被她砍的血肉模糊。

音林实在不明白她在绮珠的事情上为何如此执拗，他是雪灵，他也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难道要让他为了一只蚌妖而去违背已持续千百年的规则吗？

她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一刻钟，那只鲛人若还未押至我跟前，”温楹双目发红，用剑鞘抵着他的侧脸，“你不是死不了嘛，那就用你的血来浸养这些珠子，正巧我看着这些白的刺眼。”

温楹向来说到做到，何况两人之间还隔着绮珠，音林敢信他若敢说半个不字，身前这人当场就能将他割喉放血。

音林起了身，脸上再没笑意，他冲躲在十米开外的雪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两雪人磨蹭地行至他身前，听见他说，“将听雪园里的那位悟纺公子请到这来。”

瞧着温楹的神色，他低咳一声被过身去，“悟纺的事我有耳闻，他潜逃之事是受人所迫，实属无奈之举，劳请殿下查明。”

“受人所迫？”温楹顿了顿，问道：“谁？”

“悟纺的同族，应当是你们抓住的那位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