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白,那初阳被城边的高山遮挡,城内只看到漆漆连绵的平房,城内并没有太多的高楼,多是如徽派建筑的白房子,当然更多的是青瓦泥房,白一片,黑一团,在微光中显得斑驳点点。夜风中,一个人影飞快的从城内越过高墙,几个纵身跃过城河,连间不停在树木中弹射,这是远超常人的能力,然这样的人,紧跟在后面的还有十余个。
前面的人速度虽快,掠过的落叶未及地,人已飘远,后面的人依然紧追不舍,直到群山的道口,山是石山,没有什么大树的峻峰,一个青袍道士立于山道口,似有微风吹过,一束墨色长发轻轻飘起,手臂上搭着的白玉拂尘流转着银辉。他站在两山间的最窄处,听到远处越来越近的金铁交鸣声。
奔跑在前面的是个八旬老者,发须皆白,脸亦苍白,手持一把黑铁大刀,挥手间团团黑焰撞碎山石,一身黑袍翻卷如夜枭,左臂紧裹着个暗金襁褓,追在后面的是十余名黄袍道士,皆是中年道长,看其动作娴熟,必是成名已久之辈,剑光织成天罗地网,却在触及老者时发出腐蚀的滋滋声。老者注意到前面道口的青袍道士,狠厉道:"让开!"
黑铁大刀劈出半月形刀罡,青袍道士手腕轻抖,拂尘三千银丝突然绷直如剑。
"叮叮——"
金石相击之音响彻山涧,银丝硬如钢剑,对战的两人足下青石同时炸裂。老者见相持不下,转身飞入侧边山道,青袍道士闻到一阵血腥味,瞳孔微缩沿路追上去,摸了摸鼻子轻语:“竟然逃了?”
山道尽是古怪的巨石,道路崎岖不平,老者接连越过几处山沟,最终绕到山顶,这里是一处平谷,四周悬浮着淡淡的薄雾,没想到前方竟然是个死地,行到边缘看到一处断崖,下面浓雾深锁,旁边两面都是光滑的直壁,老者才想起此山之名:“断魂崖”,不由心中哀叹:“命也!”
老者恍神间,平谷围满了道士,其中那青袍道士悠然行来,身后众人也停在原地,仿佛老者已无路可逃。
"把孩子给我!"青衣道士在十丈外停下,"能否把刀放下。"
老者看着胸前的襁褓神色复杂,里面是个肥壮的男婴,这时居然酣睡不醒。
青袍道士又道:“阁下也是英雄人物,何苦为难个婴儿?”
老者缓缓抬头,身体反而放松下来,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牛鼻子知道什么,这孩子给你不知要造多少罪孽!”说着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黑色大刀瞬间暴涨数倍,刀身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
"邪教解体大法!"青阳护法脸色一变,"结阵!"
身后十余名黄袍道士闻声,分开站位举剑成阵,顿时剑气笼罩整个山崖。
老者却是把大刀往地上一插,满脸不甘之色,“道门天罡剑阵,真他娘的看得起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左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霎时间,薄雾变成黑雾弥漫开来,无数鬼影从雾中冲出,扑向众道士。
"强弓之末!"青衣道士拂尘一挥,青光乍现,携剑阵涌出万千剑影,将鬼影尽数斩灭。接着身形一闪,已至老者身前,拂尘直取其咽喉。
老者抽刀急忙后撤,却已来不及。拂尘银丝如蛇,缠上他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手腕骨骼尽碎,黑色大刀脱手而出。
"啊!"老者惨叫一声,却仍死死抱住怀中襁褓。他踉跄后退,嘴角溢出鲜血,忍痛用断手夹住襁褓,另一只手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块圆盘法器,法器中间镶嵌着一枚腥红色晶石,老者吐出一口鲜血喷到晶石上,嘴中念着符语,周围空气中弥漫起灼热的灵气波动。
老者此番动作一气呵成,青袍道士已然无法阻止,怒喊道:“教主并未下令杀你,又是何苦!”
后面道士纷纷围上前来。
青袍道士伸手一举,喊道:“别过去!是惊神符雷,威力甚大,当年青宏殿惨案便是此物所致。”
众人听了一怔,想起当年巨大的爆炸场景,那青袍道士也是欲说无言,愤而挥袖转身退去。
道士们思虑几秒相看一眼紧跟下山,崖前瞬间只剩老者一人。
老者缓缓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小娃儿,你可不能跟爷死在一块,看你的造化了!”夹住的襁褓松开,却是神奇般浮在空气中,被老者挥往崖边,那暗金襁褓外面浮现一层蓝光符字,似乎被什么力量托住一般,如落叶般飘落下去,这时传来婴儿的哭叫声,好一会儿才被浓雾淹没。
随后崖顶传来强大的爆炸声,整个山体巨烈震动,乱石散花般飞落,抬望崖顶到处都是黑白的浓烟。
退到半山的道士满脸震惊,想不到此物有这样大的威力,不时躲闪着落石,半刻钟的时间才平静下来,众人急忙返回崖顶,却见那青袍道士已然站在崖边,不知道他是何时返回来的,或是根本没有离开。
黄袍道士们往崖下张望,有人疑惑道:“会不会跳崖?”青袍道士叹道:“这人如此刚烈,惊神符雷须以鲜血为引,灵力加持,无法脱手施爆,一但启动便不能停下,这是自尽了。”众人相互对望,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眼里尽是不甘。
“世间再无断魂崖!”青袍道士看着周围的乱石哀怨,“为何不是瞬爆?”想着有些蹊跷,便往崖下一跃,飞身隐入浓雾中,其余道士惊讶张望但并不慌张,只是无人跟随下去。
不时山风吹散了崖上的浓烟,崖顶现出一个大坑,原本平坦的谷地不成样子,崖下依然是浓浓的迷雾。
话说崖谷所处的群山名“燕支”,位于九墟大陆西南方,延绵数千里,黛色山体如凝固的浪涛在天地间起伏,像是苍穹之下凝固的巨龙,蜿蜒盘旋在无垠大地。进入“燕支”山脉便是南疆的苗国,山脉线将中渡平原与南疆分隔,“燕支河”从群山中悠然娩出,穿过中渡平原,汇入大江奔向冥神海。“燕支河”在不同地域有不同的名字,河水自西往东,当它终于挣脱了山峦的束缚,眼前豁然开朗,迎来了一座雄城,便是威名赫赫的“南云皇朝”的千罗城。
千罗城,这座古老而繁华的商城,像是守望着这条生命之河,也守望着南云皇朝的繁荣与安宁。河水绕城而过,为这座城池带来了无尽的生机与活力。城中的百姓们靠水而居,享受着河水带来的恩赐,也传承着与这条河流相关的无数故事与传说。
“燕支”河两岸多白猿,常年生活于绝壁间,山上峭壁如削,直插云霄,仿佛是大自然用鬼斧神工雕刻出的杰作。这时山顶上传来一阵巨响,一头正在悬壁摘果的大胸母猿抬头看去,只见一团黑影从山上飘落,崖边的岩壁上长了许多千年古树,黑影落在树枝上不停翻滚,隐约传来婴儿的哭叫声,这白猿丢掉手中的野果,一跃而起接住那物,落在一块大岩石上,看到手中抓住的襁褓里有个胖脸婴儿,不停哇哇啼叫,于是开心的单手抱着襁褓沿壁跳跃,其他白猿闻声追来,一时间两岸猿声不断,只是婴儿哭闹不停,母猿有些烦燥,不断往前飞跃,几个公猿追上这母猿,混乱中襁褓被一头高大的公猿抢了去,母猿凄惨地悲吼跟着,这些猿猴沿壁追闹,很快来到“燕支”河畔的岩壁上方。
晨曦初照,金色的阳光穿透薄雾,洒在蜿蜒的河面上,波光粼粼,宛如镶嵌了无数颗璀璨的宝石。河上驶过一条破败的黑檀大船,船首站着一位衣着褴褛的中年人,此人是名神箭手,目力非常,这时看到了野猿们争抢的东西,赶忙取来一把百臂大弓,一箭射中抓着襁褓的公猿右脚,公猿吃痛之下,连同襁褓一起跌落在了河边的乱草丛中。猿猴们见状吱吱哇哇地叫喊着,有些甚至想要跳下来继续争抢,但这人毫不手软,连发数箭,又有两只白猿中箭倒下,这时猿群才被震慑住,四下逃窜而去。
中年人召呼同伴放下小船上岸,终于从草丛里把襁褓捡到船上,发现里面是一个不足岁的男婴红着脸,不哭反笑。他小心翼翼地解开襁褓,仔细检查孩子的身体,发现孩子身上并无任何受伤的迹象,这一刻,整条破船上的人都充满了欢喜,在这样艰苦的日子里,一个新的生命预示着一个新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