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极境没有月亮。

牧云生站在龙骨舟头，望着海面下流动的星沙。这是离开巫蛊寨的第九日，血菩提压制蚀骨咒的效力开始衰退，他不得不每六个时辰服用一滴剑骨精血。腰间的巫月头颅突然开口："再往前就是归墟界碑，现在回头还能保住三魂七魄。"

少年弹指冻住那颗喋喋不休的头颅。自那日斩灭巫族圣女，这法器便如同附骨之疽，不仅无法摧毁，还时常在午夜发出蛊惑之音。天刑剑感应到他的烦躁，剑鞘上浮现素霓留下的冰裂纹路。

"来了。"

船底传来闷雷般的撞击声。牧云生剑瞳骤开，看见深海下盘踞着山岳般的阴影——那是一条存活了三千年的螭吻，逆鳞上插满青铜巨剑，每柄剑都缠绕着星陨阁制式的剑穗。

"老朋友..."巫月头颅破冰讥笑，"当年苍玄为取归墟石，可是剜了它一只龙目。"

话音未落，巨浪托起千丈高的水墙。螭吻独目猩红如血月，张口喷出混沌之气。牧云生拔剑格挡的瞬间，惊觉灵力运转迟滞——这片海域竟在吞噬剑意！

"归墟禁法，万道皆空。"巫月笑得花枝乱颤，"你猜天刑剑在这里，还算不算..."

剑锋突然调转，削去她半边头骨。牧云生扯下道袍缠住剑柄，纵身跃向龙首："既然认得故人，可识得此剑？"

螭吻发出震天悲鸣。那些插在逆鳞上的古剑集体震颤，在混沌中撕开灵力真空。牧云生脚踏剑穗凌空变向，天刑剑精准刺入龙目旧伤。腥臭的龙血喷涌而出，却在接触剑身的刹那化作璀璨星辉。

"北斗封魔印？！"

牧云生瞳孔收缩。龙血映出的星图竟与素霓传授的《星陨剑诀》完全契合，螭吻伤口深处，赫然嵌着枚青铜罗盘——正是老道士生前从不离身的占星盘！

记忆突然闪回。牧云生想起苍玄醉酒后常念叨的醉话："...那孽畜吞了老夫的机缘..."此刻龙血中的星力疯狂涌入剑骨，他忽然明悟：三百年前封印螭吻的，正是全盛时期的苍玄道人。

"原来如此..."少年任由龙血浸透全身，"师父，借剑一用。"

插在龙躯上的青铜古剑齐齐嗡鸣。牧云生以天刑为引，在虚空勾画血色太极图。螭吻惊恐地发现，自己苦修千年的混沌之气，正被剑骨转化成最精纯的星陨剑意。

"星移斗转！"

随着剑诀完成，七柄青铜巨剑破体而出，在龙首结成杀破狼格局。螭吻万丈龙躯轰然炸裂，漫天血雨中，牧云生抓住那枚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海底深渊。

巫月残存的半张脸突然扭曲："你居然解开了归墟锁...不可能！道盟明明说..."

"道盟说第三代剑主会死在这里？"牧云生捏碎龙血结晶，"劳烦转告他们——"剑锋搅碎最后一丝残魂，"我本死人，何惧再死一回？"

深海归于寂静。青铜罗盘脱离掌控，化作流光没入归墟海眼。牧云生紧随其后，看见此生最震撼的景象：

九根青铜天柱撑起海底苍穹，每根柱身都锁着具山岳大小的仙人遗骸。中央祭坛上，三柄天刑剑呈品字形倒插，剑身分别刻着"过去"、"现在"、"未来"。

"你终于来了。"

素霓的声音从三剑交汇处传来。牧云生走近才惊觉，剑冢之灵的虚影被钉在祭坛中央，胸口插着柄星光凝聚的长矛。

"这是斩三尸证道台。"她唇角溢出星屑，"第一任剑主斩善尸，第二任斩恶尸，现在轮到你了。"

少年突然头痛欲裂。记忆如潮水涌来：三百年前青衫剑客在此自毁剑骨，两百年前红衣女子被九大宗门逼得兵解...而祭坛边缘最新出现的剑痕，分明刻着他与苍玄的名字。

"所谓天刑剑主，不过是归墟挑选的刽子手。"素霓虚影逐渐暗淡，"杀了我，你就能获得真正的截天剑意..."

天刑剑发出渴血的颤鸣。牧云生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剑骨与祭坛产生共鸣。就在剑锋即将刺入素霓灵体的刹那，他忽然翻转手腕，将剑尖对准自己丹田。

"你做什么？！"素霓首次露出惊惶。

"三尸不过妄念。"牧云生咧嘴一笑，剑瞳燃起金红火焰，"我要斩的，是这狗屁天道！"

剑骨爆碎声震塌青铜天柱。诡异的是，破碎的剑骸并未消散，反而在祭坛上重组成一柄全新的骨剑。归墟海眼开始崩塌，仙人遗骸睁开空洞的眼眶，齐声诵唱古老的谶言：

**劫起劫灭，剑骸重生**

**三尸归位，道种天成**

当牧云生从昏迷中苏醒时，发现自己躺在隐仙村废墟。怀中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正东方——那里是观星殿所在的方位，也是三百年前星陨之战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