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雨是绿色的。

牧云生蹲在毒瘴林外的乱石滩，看着雨水在青鳞剑鞘上蚀出细密孔洞。素霓留下的半截玉簪贴着心口，每隔三个时辰便会释放一缕寒气，提醒他体内蚀骨咒的倒计时——九十七日又六个时辰。

"客官，巫蛊寨的引路钱要三颗活人眼珠。"

枯瘦如鬼的摆渡人从芦苇丛钻出，腰间葫芦里泡着的眼球上下浮动。牧云生沉默着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从炼魂宗尸傀身上挖出的阴冥珠。老者突然剧烈咳嗽，咳出几只带血的蛊虫："咳咳...原来是道上的朋友..."

独木舟切开墨绿色河水时，牧云生听见水下传来指甲刮擦船板的声音。摆渡人咧开缺牙的嘴："客官莫怕，这是去年沉塘的巫女在讨胭脂。"

船头灯笼骤灭。

无数苍白手臂攀上船舷，牧云生颈后剑骨突然发烫。天刑剑自动出鞘三寸，幽蓝剑光照出水鬼们空洞的眼窝——每个眼窝中都寄生着血色肉芽，正随着剑鸣疯狂扭动。

"血菩提的伴生蛊！"摆渡人惊呼着跳入河中，"它们闻到您身上的剑骨香了！"

水鬼集体僵直，腐烂的头颅转向同一方向。牧云生顺着它们"视线"望去，看见对岸升起血色烟柱，隐约传来铜鼓与骨笛的合鸣。

"咚——"

鼓点震落林间毒瘴。十二名赤裸上身的巫族力士踏浪而来，肩扛的青铜轿辇上缠满藤蔓。轿帘掀开的刹那，牧云生浑身血液几乎冻结：轿中少女颈间挂着的，正是老道士从不离身的酒葫芦。

"剑骸公子比预料中来得迟呢。"少女腕间银镯相撞如泉鸣，眉心朱砂痣红得妖异，"小女子巫月，特来献上血菩提。"

玉匣开启的瞬间，整条冥河沸腾如煮。鸽卵大小的血色菩提子躺在冰蚕丝上，表面天然形成的纹路竟与人体经脉别无二致。牧云生剑瞳自发运转，却看不透这枚奇珍的灵气走向——它仿佛根本不存在于这片天地。

"条件。"少年握紧剑柄。轿辇四周藤蔓突然开花，每朵花蕊中都浮现出人面。

巫月轻笑："简单。借公子剑骨三日，解我巫族千年血咒。"她指尖划过酒葫芦上的剑痕，"作为诚意，苍玄道长的残魂就当见面礼吧。"

牧云生瞳孔骤缩。少女手中魂灯亮起，老道士虚幻的身影在火光中明灭不定。那缕残魂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指向血色烟柱方向，破碎的声带挤出嘶吼："跑...快跑..."

迟了。

血色菩提子突然爆开，万千血丝刺入少年周身大穴。巫月笑靥如花的面皮脱落，露出布满咒文的真容："想不到天刑剑主这般好骗，不枉我屠尽三个寨子炼这枚假菩提。"

剑骨青纹暴涨至脖颈，牧云生惊觉灵力正在倒流。十二巫卫化作血肉祭坛，冥河水倒卷成血色结界。巫月踏着尸山走来，手中魂灯化作骨刃："放心，抽剑骨时我会留着你的眼睛，好让你看着道盟如何踏平归墟..."

"是吗？"

牧云生突然捏碎玉簪。素霓的虚影在身后凝结，剑冢残存的星力冻结结界。少年七窍流血却笑出声："你难道没发现，从见面起就一直少个人？"

摆渡人的尸体浮出水面，手中攥着真正的血菩提。巫月脸色剧变："移花蛊！你什么时候..."

"在你说第一句话时。"牧云生吞下血菩提，周身青纹褪去化作金红脉络，"多谢款待，圣女殿下。"

冥河炸起滔天血浪。巫月尖叫着化作飞蛾群，却见牧云生并指划开眉心，天刑剑裹挟着截天剑意斩出。这一剑劈开了时光长河，将三百年前种在巫族圣树下的咒种连根斩断。

当最后一缕飞蛾焚毁时，牧云生听见虚空中的叹息："第三个剑主...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

血色烟柱方向传来天崩地裂的轰鸣。少年擦去眼角血泪，看向掌心浮现的星图——归墟海眼的位置正在南海之极，与老道士残魂指引的方向完全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