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那日,铁匠铺的炉火突然结冰。
张铁匠看着砧板上那把会唱歌的镰刀——七颗铜星不知何时已连成北斗状,刀身覆满霜花,却烫得能烙饼。铺子角落里,说书人缺失的无名指处,那截青麦秆突然焦黑蜷曲。
"要变天了。"
他抬头望向九嶷山方向,云层中隐约有银线游动,像极了当年蜃龙的须爪。
温不语在溪边发现了异样。
婴儿掌心原本淡去的红痕,此刻正渗出青铜色的汁液,滴入水中便凝成《一炁化三清》的字样。陈平安的剑鞘剧烈震颤,麦浪纹路间突然裂开一道血槽——正是当年封印天道的旧伤!
"原来从未结束。"
独臂老人不知何时站在身后,酒葫芦里装的已不是酒,而是刚从张铁匠炉中舀出的铁水。他浇在溪水上,蒸汽中浮现出骇人画面:
九嶷山腹地,十二具青铜棺正在移动,棺盖上"刀匣"二字猩红如血。午夜,说书人撕下了伪装。
他站在观星台顶,残缺的右手按在浑天仪上。麦秆指节插入龙睛孔洞,竟从眼眶里抽出一根银线——线的另一端连着东山镇的麦田!
"蜃龙的血脉..."
麦苗突然疯长,穗粒爆开处飞出无数银线小虫,扑向沉睡的村民。婴儿在温不语怀中啼哭,眼泪落地便燃起青色火焰,将虫群烧出《山河志》的文字轨迹。
陈平安终于明白:
所谓新生,不过是天道轮回的另一种形式。
决战在麦田展开。
张铁匠的镰刀歌已成丧钟,七颗铜星化作北斗剑阵。温不语拆开婴儿襁褓,裹布内层竟绣着完整的《银线书》补篇——
**"鞘醒则劫起"**
陈平安的剑鞘彻底碎裂,露出核心处那滴金血。他将其按入婴儿眉心,孩童瞬间长成少年模样,掌心红痕化作一柄袖珍镰刀。
"师父。"少年开口是齐玄帧的声线,"这次换我当鞘。"黎明时分,三个奇迹降临东山镇:
说书人的银线右手被麦根缠成青铜色;
张铁匠的炉火里开出《一炁化三清》的冰花;
新生的少年背着箩筐,将满地银线虫捡起来——
竟是一把把微型的龙雀剑。
茶棚里,独臂老人醉醺醺地拍案:
"早说了江湖不老..."
檐下新悬的剑鞘突然坠落,里头滚出粒金黄的麦种。麦田里的决战静得出奇。
张铁匠的镰刀歌哑在喉头,七铜星坠地成阵。银线虫群撞上少年展开的双臂,竟如百川归海,在他皮肤下游成新的鞘纹。说书人残缺的右手突然青铜化,麦田里所有根系破土而出,将他缠成跪地谢罪的雕像。天光破晓时,三个奇迹传遍乡野:
疯长的麦子退回青苗,穗尖结出微型剑器;
观星台的浑天仪自行崩解,龙睛处萌发新芽;
茶棚檐下那柄空悬多年的剑鞘,终于等到了归来的——
一粒含着晨露的麦种。
温不语抖开襁褓,内衬绣着的《银线书》补篇突然燃烧。火光中,婴儿身形抽长,转瞬化作青衫少年。他接过陈平安剑鞘里那滴金血按入眉心,袖中滑出一柄麦秆编的袖珍镰刀。
"这次,"少年声如金铁交鸣,"换我当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