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雪落无声。
陈平安站在钦天监的观星台上,手中剑鞘滚烫如烙铁。鞘身两条龙纹正在厮杀,银线与青光纠缠,震得鞘口不断渗出暗金色的血。
温不语跟在他身后,腕间十二道银痕已蔓延至肘,像某种古老的刺符。
“监正大人。”陈平安望着紧闭的星宫大门,“您养的龙……饿了。”
门内传来青铜器皿碰撞的脆响。
接着是锁链拖地的声音,一步、两步……
门开了。
监正站在阴影里,左手捧着一本银线编织的书,右手——
没有右手。
只有一截蠕动的银线,末端缠着半块“烛阴镜”。银线书》翻开的瞬间,陈平安看到了“天道”。
不是玄妙法则,而是冰冷的事实——
蜃龙从来不是妖物,而是被贬谪的“巡天吏”。
它每三百年吞吃一次人间记忆,只为在归墟之底续写《天条》。
而历代持鞘人,不过是它笔下的墨滴。
“现在明白了吗?”监正的声音忽远忽近,“你们反抗的从来不是龙,而是……”
温不语突然甩腕,十二银痕离体飞出,钉住《银线书》的书页!
“而是个不敢直面天道的懦夫!”
她扯开衣领,心口处的青铜镜残片映出真相——
监正的银线右手另一端,竟连着九嶷山地底的老蜃龙!
星宫崩塌成战场。
陈平安的剑鞘终于彻底苏醒,两条龙纹破鞘而出:银龙扑向监正,青龙缠住《银线书》。温不语趁机突进,徒手抓住监正的银线右臂——
“刺啦!”
整条右臂被撕下,露出里面青铜色的骨骼。骨上刻满小字,正是《一炁化三清》的终极章!
监正不怒反笑:“你以为齐玄帧为什么装瘸?”
他左胸突然裂开,跳出一盏青铜灯——灯芯是截指骨,燃着幽蓝火焰。
火焰暴涨,映出三百年前的画面:
齐玄帧站在同样的位置,将毕生修为灌入灯中,然后……
亲手打断了自己的腿!
“瘸腿是锁。”陈平安突然开口,“锁住你偷来的天道权柄。”
大寒的风雪灌进星宫。
温不语的十二银痕已缠住《银线书》,书页疯狂翻动,试图改写现实。陈平安的剑鞘插入地面,鞘口血槽喷出龙血,在雪地上画出巨大的符咒——
正是青铜灯骨上的《一炁化三清》全篇!
监正终于变色:“你竟敢用我的……”
话未说完,符咒亮起。
九嶷山方向传来龙吟,老蜃龙破土而出,却被符咒之力凌空肢解。银线如雨落下,每一根都写着某段被篡改的历史。
陈平安抓住最粗的那根银线,将剑鞘狠狠刺入——
“这一式,叫‘归鞘’!”
银线寸寸崩断,露出核心处的东西……
半页真正的《天条》!黎明前,雪停了。
温不语用监正的青铜灯点燃了《银线书》,火光中浮现出齐玄帧的虚影。瘸腿老头这次没说话,只是笑着指了指陈平安的剑鞘。
鞘身龙纹已归于平静,但血槽里凝着一滴金血——那是天道权柄的碎片。
皇城方向传来钟声,浑天仪重新运转,龙睛方位指向北方。
茶棚里,说书人拍响惊堂木:
“今日结局——鞘归天地,人归江湖。”
他掀开茶案,底下赫然刻着两行小字:
“故事不终”
“只是轮回”
